第十一章

幽暗的小路之上树影萧萧,远方屋檐灯笼闪烁如鬼火跃于空中。

突然出现的黑影身形干瘦,悄无声息的站在二人身后。

施诚面色发青跌坐在地,浑身颤抖的抠着墙面,双足在地面胡乱抵着,呼吸急促,面上满是惊恐。

那一声惊呼响彻整个后院,沈临川往前半步想要扶他,而后耳边鬓发忽被掠风扫过,于是迅速将手中木棍抬起,‘当’的一声闷响后木棍断成两截。

他转身后退半步面向来人,眉间紧蹙,面色冰冷,他将手中剩余的半截木棍握紧,细细听着对面人的动静。

除了施诚由于惊吓过度而粗重急促的呼吸声之外,细碎的脚呓桦步声传入他的耳中,来人步履沉重呼吸紊乱,不像是习武之人。

从施诚的方向看,他只能看见沈临川绷直的背影以及来人微弓起包裹严实的鬼祟模样,他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但却一时间想不起来,眼见着他愈发逼近,情急之下喊出,“施维?”

那人一怔,浑身气势瞬间消散,顿时便缩头起来,在话落之时便往前院慌忙逃窜而去。

施诚面色涨红,跳起来骂道:“我就晓得是这个食狗屎的东西,混账东西,定然是浑酒灌多了,来此害人!”

他说着,一边上前忙将沈临川上下打量,见他手中握着的木棍断裂,便忧心道:“沈夫子,您可伤到不曾?”

他心中直怪自己没用胆小,竟然被施维吓成这幅模样,尚且不如沈夫子镇定,顿时更加羞愧难当。

沈临川微微摇头,将手放下,他的眉目冷清,此时神情上带着一丝未消下的严肃,如临高山之上,令人胆寒,他沉声问道:“我无事,那是何人,为何要在此处?”

他虽眼盲,但却能感受到此人定然是蓄意而来,并不是普通的酒后发疯,且此时天色已晚,施府定然不会允许一个醉酒之人胡乱入内。

施诚一边将后门拉开,轻叹一口气,颇有些怒其不争般说道:“沈夫子您也别和他一般见识,他也是这府内的家生子……唉,不提也罢,总之是个脑子不大清醒的,我明日便去替您教训教训他。”

言既如此,其中定有难言之处,沈临川便不再问,而是由他搀扶着继续往小院而去,施诚的手掌粗糙,他忽然间竟然想起方才席上如美玉一般的温凉触感,足步一顿,顿时心中升起赫意。

施诚一手撑伞,一手扶他,此时见他顿足,便问道:“沈夫子,是足底进水了么?”

“未,”沈临川微抿唇,说道:“走吧。”

施诚又开始絮叨起来,“要我说啊,您就找个媳妇……”

他的声音渐渐飘远,而另一边逃走的施维头重脚轻的来到林子耀身前,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黑布,囔道:“不干了不干了,差点被认出来了。”

话落,他打了一个酒嗝,林子耀捂鼻满脸厌恶的后退两步,心中怨他没甚么胆量,而后从腰上锦囊中丢出一块银锭子给他,沉声道:“拿了银子快些出去,免得叫人看见。”

他也懒得再问此人有没有给沈临川吃个教训,总之见施维这腿脚发软的模样,他心中觉得这锭银子不如打发了乞丐要好。

接过银子,施维对他‘嘿嘿’笑了两声,又说道:“表少爷您放心,我可是将他胳膊都打断了,您明儿自个儿亲自瞧瞧。”

他已经不大清醒,眼见着林子耀清秀的模样,竟然缓缓咽了咽口水,擦了下嘴角,身子不自觉往前,目光呆滞,“您自己瞧就知道了……”

林子耀一惊,忙后退两步,对他挥手,“快回去,莫要在此处发酒疯!”

他生平最厌此等烂俗之人,若不是他心中恨极了沈临川,也断然不会让这种人接近自己,以免败坏声誉。

施维有些发懵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一些,反应过来此时不是在勾栏院之中,不舍的看他一眼,手将裤腰带一提,捏着银子便往府外跑去。

一直到过了许久,屋内的酒气才逐渐散去,林子耀坐在窗边,心中一时郁闷不已,他实在是不明白,施玉儿究竟是为何意,今日叫他如此狼狈。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从窗外望去,恰见一窈窕身影自回廊下经过,顿时便心头便升起一些痛意来,眼见那身影往落桃院的方向而去,于是也不自觉跟着站起了身来。

林子耀一摆手,仍旧是按耐不住心中躁动,亦是往落桃院方向而去。

落桃院在白日便冻人不已,到了夜间,更是阴冷,施玉儿坐在椅垫之上,看柳氏满脸笑意的亲自为她倒出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来。

她的衣裳单薄,落座后指尖便细颤起来,那股湿凉的冷意贴着她的肌肤一寸寸不停地往上蹿,将她裹起,如坠寒窑。

她将那杯热茶捧起,轻声对柳氏道谢后便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