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时隔半年多, 许清元再次来到中书府上,她与宁晗对坐, 没有客套率先问道:“宁大人, 您是如何确定大理寺卿为本案凶手的?”

宁晗根本不看她,表情也不似平日那么从容自信。她虽然有自己的打算谋划,也是按照符合自己利益的方式选择的这条路, 可心中隐隐约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那天在御花园,我碰见过他。”宁晗简单地回答, “之前在保和殿我就看到他与公主前后脚离开席面,因为担心公主抽机会出去看了看, 果然被本官发现端倪。”

“碰见过,也不能证明是他做的。”许清元不相信以宁晗的才干学识会不知道这一点, 那她就是明知而为。

“你也是入官场的人了, 有些事并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宁晗这句话算是一句大实话,许清元明白了对方的态度, 起身告辞。

政治考量, 许清元当然也懂。难得有这么一个黄家的大把柄握在手上, 皇帝和宁中书受制多年,他们之间积攒的怨恨不是她一个旁观人能切身体会的,现在他们要借此大作文章,哪管黄嘉年究竟是不是真凶。

在两人谈话的时候,宁中书正好回府, 他闻讯赶来几次留许清元在家吃饭,但许清元推说家中有事, 没有留下。

宁中书眯眼捋着胡子站在会客厅门口, 宁晗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许清元离去的身影, 语中带着别意:“此人行不苟合,敏思多变,非池中之物,难以为我们所用。父亲您说呢?”

“不然,”宁中书一改老顽童的模样,脸上一派高深,宁晗闻言侧目,想听听他的见解,“正是这样的人才好顶门立户。要不是你弟弟们都成亲了,为父真想去许郎中家提亲。”

知道自己老父亲又开始没个正经,宁晗无奈闪身告退。

许清元明白这案子时间拖得越久,对于黄嘉年越不利,她必须抓紧采取行动。

临安郡主在京城中还没离开,她整日住在皇宫德禧殿里照顾公主,许清元正想找个什么方法见她一面的时候,临安像是与她有心灵感应般,第二天就找上了她。

临安郡主非常知道轻重,根本没有问许清元本案的细节,反倒一脸沉重:“凶手应该不是黄嘉年。”

“郡主明见,不过现在有不少人指认当日在御花园见过他,从他的位置和时间推算,即便不是他自己动手,也有很大嫌疑。”许清元道出困境,“我虽然想私下调查本案,可很多东西不是我一个小小翰林能看到的。”

“我知道你是指什么。”临安显然思路清晰,早就跟她想到了一处,“皇上既然已经下了这样的决定,各处内官必定已受上令,不会将相关证物轻易示人,只能从侧面打探。”

许清元也是这个意思,不过经过昨天托付王内官那一遭来看,显然难度不低。临安见她没有头绪的样子,抬起手掩住嘴唇,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如意馆。”

窗外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地下的阴影斑驳摇动。这两天忙的见不到人的董学士忽然现身翰林院,没多停留片刻就又离开了。而在这短暂的露面过程中,他唯一安排的公事就是给许清元布置任务。

“将前朝的十二部农医书勘校一遍,下月本官来查验。”董学士的任务与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工作量就是把许清元劈成两半,也决计完不成。

真是柿子挑软的捏,许清元的忍让没有换来他的见好就收,反而变本加厉,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委屈自己。

许清元直截了当地说:“禀学士大人,前朝农医书十二部合计一百二十一卷,九百七十四篇,工作繁重,仅凭下官一人之力,恐无法按时订误完毕,下官恳请请大人增派人手。”

董学士根本不接她的话茬,有些不耐烦地说:“堂堂状元,连这些都做不完?本官不是来听你这些推辞的,下月如果见不到成本,本官自会将事实一一禀报上去,你好自为之!”

待他走后,安郸主动伸手想要拿过一本帮忙:“史书的修订已经进入尾声,我帮大人勘校一本吧。”

“不必。”许清元按住桌面上厚厚一摞书本,没有一点被繁重的公务缠身的忧愁,“我可以解决。”

见当事人都这么说,安郸也不好再多言,但是据他所观察,许清元却并不象以前那样埋头苦干,忙的食水都顾不上吃喝。虽然现在的她仍旧认真勘校,但一日三顿一顿不少,每天按时上下值,绝不加点。这副样子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根本完不成,安郸提醒过,对方却没有改变的意思,他也无可奈何。

许清元勘订农书的时候专门挑出几十张插图,认真比对后,还真发现了一些错漏,比如有一本医书中的大蓟、小蓟的配图便十分相似,几乎难以区别。她抱着农书跨出翰林院大门,侍卫询问时她坦然答道:“学士大人吩咐我勘校农书,上面绘制的大蓟、小蓟看不出分别,我也不太懂,所以想去如意馆找画师问问,拜托他们画一副区别大些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