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2页)

“京城几十万人口,她一个人也卖不过来啊。”

“各位说的有道理啊!”

佟三娘早就停下了手,气的脸发白,恨不得自己家从没改进过纺纱机,也不必整日遮遮掩掩地过日子,如今还要被人含沙射影地讽刺,白受一肚子气。

“你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谁料许清元居然肯定了这泼皮的话,佟三娘更生气,刚要开口,就听对方继续道,“那你说,走投无路的认定标准是什么?用用而已又是何种程度?”

对方哪有这么敏捷的思维,一时间哽住,没有答上话。

许清元继续追问:“沿街乞讨算不算走投无路?好像是算的。食不果腹呢?或许也说得过去。居无定所呢?上有老下有小呢?供不起孩子上学堂呢?还是没有顿顿大鱼大肉便可以破例?”

“自己一个人用改良纺纱机纺线售卖算是用用而已吗?一家人用呢?亲戚朋友都用呢?雇人批量使用生产呢?”许清元的问话让那人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嘴硬地辩解几句,毫无逻辑可言。

其实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并没有咄咄逼人,但就是让人畏于回应,或许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可不能否认的是,许清元的话更加在理:“人人都可能是权利人,如果利益得不到保护,还有何人愿意费心费力地创新经营,抄便是了,但这样下去的结局,只能是抄无可抄。”

佟三娘对许清元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些话她心里明白,但根本说不到这么明白,所以才会生闷气,怪不得人家能考中状元,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文曲星下凡吧。

在原则性问题上,许清元就整整花了一个多时辰阐述正确的观点,然后从商标讲起,中间休息了两个时辰,一直到下午酉时才讲完这一部分。今天的课程到此为止,听众逐渐散去,许清元发现邓御史仍旧在树下席地而坐,正在思考着什么。

许清元走上前去,客气见礼,邓御史在侍女的提醒下起身回了一礼,道:“天色不算太晚,不如许状元陪我去散散心?”

“求之不得。”许清元欣然答应。

两人没有乘车,真的一路从书会走到锦沙江边,主要聊的都是今天的讲课内容,以邓御史的学识和见识,更能发现今日她所说与所作的矛盾之处,因此好奇问道:“既然你一直主张保护权利人的利益,又怎么会将那前所未有的机器现于人前?据我所见,纺纱车的改良技术似乎并不十分深奥,恐怕今晚就会有人开始动手模仿。”

许清元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正如邓御史所说,看过几眼就能琢磨出个大概的改良技术,作为平民百姓的佟三娘如何能保得住一辈子,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是需要朝廷衙门的保护。而且今天她特意让改良纺纱机在公众场合露面,为的就是确认佟三娘“在先使用”的事实,按照她近日差不多拟定好的《专利法》,最大程度地保护她以后的利益。

将自己的考虑和盘托出后,邓御史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笑道:“从法人之法到借贷之法,再到知识之法,平常人能在其中一领域有你的水平都可说是造诣极深,本官真没想到,天下竟有如此天纵之资,本官徒长十几岁,在律法一事上却不如许状元许多,实在惭愧。”

“大人这是说哪里的话,我所知也不过是皮毛,真要是施行起来,其中的疑难问题还多呢,我却做不到更深入了。”许清元实话实说,她又不是专门做这方面的律师,接触的案子也少,但基础是在的,好在还没忘光。

夜幕降临,锦沙江上的大型画舫开始演奏歌舞乐器,邓御史招来一条小船,笑道:“咱们也享受一回,借着水声和丝竹管弦乐音说话,散散乏。”

远处画舫上一串串的大红灯笼垂在船身和戏台两侧,映红了一方黑夜中的江面,隐隐约约,人声鼎沸之处,一道精妙的琴声响起,如珠落玉盘,十分动听,而随后响起的一阵悠扬的笛声更是令人心驰神往,拍案叫绝。

许清元一臂撑住身体,转头盯着画舫之上,看的非常仔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