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脱雪走进廊下, 收起伞朝外抖落几下,跺跺脚, 这才搓着手进入里屋。

“今年冬天可真冷, 等二月份考会试还不把人冻掉一层皮?”脱雪念叨着天气,坐在熏炉前取暖。

“号舍里有火盆,茶饭也是热的, 应当没有那么难挨。”许清元将最后一笔写完,翻过一页继续练字。

暖和过来后,脱雪想起什么, 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刚才路过那边院子,月英让我把这个带给姑娘。”

许清元接过荷包打开一看, 里面是一块玉羊佩。

看来月英和许菘之面对眼前紧迫的形势,已经顾不得许多, 下定决心要兵行险招来换取许菘之不被入赘到别人家的命运。

几日后, 许长海难得叫上儿子出门赴宴,许菘之到地儿一看, “石宅”两个字映入眼中, 却似两个铁锤砸在了他的头上一般。

他立时打起了退堂鼓, 奓着胆子跟许长海说身体不适想要回家休息。

许长海怎么会不知道他耍什么小心思,自然不准,许菘之还是跟石主事见了面。

年龄上来说,石主事大约比许菘之大十岁左右,人长得精明干练, 年轻有为。许长海在京城毫无根基,这已经是他能给儿子找到的最好选择。

也不知两人见面聊的什么, 反正许菘之回来后, 第二天一大早便气冲冲地找到许清元, 对着自己姐姐就是一顿歇斯底里的辱骂。

“都是你!如果没有你,本来应该继承家业的人是我才对!如果没有你,父亲怎么会让我入赘石家!都是因为你,父亲不喜欢我了,母亲也对我失望透顶,都怪你!!!”

本来这一出戏是两人事先商量好的,可他越说越委屈,越说越真情实感,朝许清元投射过去的眼神中,怨恨犹如实质。

许清元却坦然与他对视,无情地揭露道:“小时候你坐在遮风挡雨的书房接受先生的私人教学,而我只能冒雨经霜地躲在潮湿的角落偷学,到现在阴天下雨膝盖还会痛;你考童试从来不需要远离府邸,而我却要跋山涉水,舟车劳顿;父亲的官职为你的科举之路中提供了无数便利,但我却因为女子的身份寸步难行,差点连贡院的门都进不去。”

语言也可以伤人至深,眼看许菘之露出眼眶含泪,不堪受辱的模样,许清远冷漠地继续说道:“这样悬殊的条件,我接连考中小三元和乡试解元,你考了五年,却只是个秀才。还在这里说什么继承家业的空想大话,将过错完全推给全然无辜的姐姐。呵,别怪我说话难听,即便没有我,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来代替你这个废物,许家要是落到你身上,早晚会走到穷途末路。”

下人们听见这些话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许菘之完全被激怒,他捏着拳头几步冲上前,如果不是有年纪的老妈妈上来拉架,说不准两人就会发生肢体冲突。

许清元凝视着他的眼睛,话中隐含其他深意:“既沉不住气,又不顾大局的人,能成什么事?”

好在许菘之总算回想起今天来这么一出的目的,他勉强平复好自己的心情,但说出口的话却把周围人吓了一大跳:“我是废物,好,我是废物,那我去死总行了吧!”

说完,他扭头就跑,许清元院里的下人纷纷看向小姐,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见许清元捏了捏眉心,似乎对这些事情感到极其厌烦,但面上却又带着些担心,好像是怕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不好交代的样子,叹气妥协道:“我去看看,你们忙自己的就行。”

许清元装模作样地寻了一会儿人,然后按照事先计划的那样,从门房打听到许菘之已经出门的消息后,独身去找不听话的弟弟。

她脚步匆匆直奔京内锦沙河边,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巨石后,成功与许菘之汇合。

他脸上仍然气鼓鼓的,好像谁欠了他八百两银子似的,许清元没空理会他的心思,小声嘱咐道:“警醒点,别把事情办砸了。”

许菘之撇撇嘴,顶嘴道:“我知道,用不着你说。”

许清元将许菘之常带的那块玉羊佩丢在河边草从中,见对方转身就要离去,许清元想着做戏做全套,伸手拉了他一下。

许菘之立刻厌恶地甩手,许清元借势倒向身后湖中,看起来就像真的是因为许菘之的原因才落入水中一般。

“我,我不是故意的……”许菘之立刻慌了,他伸出手想去拉许清元,但看到她虽然在水中冻得浑身瑟瑟发抖,表情却还算镇定的样子之时,许菘之突然反应过来,掉头往家中跑去。

许清元立刻拼命呼救起来:“救命……有没有人……救救我……”

虽然以她的身高站起来就能踩到底,但演的跟意外落水的人没什么分别。

巡城士兵听到有人呼救立刻赶来,“扑通”两声,两名士兵相继下水,搀扶着把她救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