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一 大寿逢汉王

今日是老太爷七十整寿的好日子,毋望一早起来盛装打扮,过了晌午便带上翠屏六儿往谢府去,马车行至衡阳街牌楼下,打了帘子看,谢府门口宾客络绎不绝,许是因谢观昨日才升了一级,各府衙院司都有官员来贺。

吩咐仪卫将车停至西角门处,早有丫鬟婆子在廊下等着了,周婆子道,“姑娘怎么才来?三位老姑奶奶上半晌就到了,才刚还念你呢。”上来搀扶了,笑道,“这半个来月没见,小主子又见长了。”

毋望笑了笑,边走边道,“前儿听说芳龄和姑爷要来,这会子可到了?”

几个托着果盘的小厮匆匆而来,因走得急,没头没脑地险些和毋望撞上,周婆子一把隔开了,啐道,“不长眼的杀才,往哪里撞?碰着了姑娘,仔细老太太活剐了你们!”

小厮们吓得扑通跪下,打着摆子告饶道,“大姑娘饶命,是奴才们作死,惊了大姑娘的驾,咱们自己掌嘴给大姑娘解气儿。”说着左右开弓,大耳刮子扇得噼啪乱响。

毋望听着都替他们疼,忙道,“算了算了,这大好日子不兴这个,快些起来好好当差,忙你们的去吧。”

三个小厮如获大赦,含胸躬腰地快步去了。

周婆子摇头道,“这些猴崽子们就是缺管教,一个个毛躁得没见过大场面似的。”转而回毋望前头问的话,道,“小姑奶奶和张姑爷昨儿傍晚就到了,把哥儿姐儿也带来了,这会子在头里她住的园子里呢。”

自从她被路知遥带到北平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芳龄了,便问道,“姑爷怎么样?芳龄过得可好?”

周婆子笑道,“什么好不好的,就是过日子罢了,姑爷福厚,天儿一热哧哧的喘,论相貌断不能和裴姑爷比的。”

绕过太华亭往沁芳园去,远远就听见园里欢声笑语,想是家里女眷和来贺的命妇们都聚在了一处。进了垂花门再往前,小丫头报道,“大姑奶奶回来了。”

打了门帘进去,一屋子的人都站起来,敛裙福身道,“给公主请安。”

毋望笑道,“都是自己人,还要这些虚的做什么快些免礼吧。”说着到老太太跟前行礼,又和三位姨母一一见礼。

谢老太太往门外瞧,问到,“臻哥儿怎么没来?”

毋望道,“衙门里忙,等手头上公务办完了就来给太爷贺寿的。”

谢老太太点点头,谢淑芳笑道,“瞧瞧老太太,这个外甥女婿倒是时时放在心上的,咱们的哥儿姐儿只管排后头去了。”

谢老太太得意道,“那是自然,若你们的哥儿也同裴姑爷似的有出息,我也照样的疼。”

毋望抿嘴笑,其实裴臻才来家时,老太太没给他什么好脸子,恨他不声不响带走了她,又无媒无聘的成了亲,见了他只差咬下他一块肉来,裴臻那时候没少吃苦头。头回上门便被太爷训斥,要把她留下,打发他自回去,他一急就在园子里跪着,大热的天,戴着七梁冠,穿着赤萝青缘的朝服在毒日头底下暴晒了两个时辰,汗顺着鬓角往下直淌,领子后背湿了个遍,好似把他这一辈子的苦都吃透了,她心疼得大哭,老太太却板着脸不为所动,直到日头西沉方命人叫他起来说话,又是夹枪带棒地一通数落教训,才答应让他把人领回去。后来一段时日每每来谢府,太爷和老太太也不待见,亏得裴臻脸皮厚,打不走骂不走,又识时务会讨好,到如今博得家里长辈的交口称赞,总算是功德圆满了。

谢淑珍拉了她看,低声道,“这段日子可勤走动?这孩子瞧着大,若是懒了整日窝在房里,回头临盆怕要吃苦。”

毋望尚未说话,大奶奶茗玉掩嘴笑道,“姑太太只管放心吧,裴姑爷祖上是太医,自己又精通医理,春妹妹才怀上就请了四五个产婆在家候着,一切自有道理。我们大爷听人说,昨儿在早朝上裴姑爷提前告了假,要在家伺候老婆月子呢。”

满室里哄堂大笑,几个来贺寿的命妇也道,“可不是,我们家老爷回来就说了,这裴太傅真是出人意表,还没见过朝堂上为这个告假的,公主和太傅当真是鹣鲽情深,叫人羡慕啊。”

毋望臊红了脸,挨着老太太身边坐下,嘟囔道,“这人真是的,要说怎么不私下和皇上说,偏要在早朝时候提,弄得众所周知,丢死人了。”

谢老太太伸了手把她揽在怀里,柔声道,“这有什么,姑爷心疼你,他一个爷们儿都不嫌臊,你臊什么?你这样的福气,天底下只怕也难寻,别人眼热都眼热不过来,谁会笑你?!”

三房的吕氏道,“姐儿,姑爷人脉广,且叫他留意着,你二妹妹及了笄,也该说人家了,前头看了几家都不合意,上月南平郡王打发人来给他幺儿说亲,也不知道怎么样,若有知根知底的总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