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2/4页)

沈澜蹙眉,摸黑往里行了数步,却见白石素漆屏风后忽然绕出个人来。

沈澜猝然受惊,心脏狂跳,往后退了半步便要高呼,下一刻,朱唇却被粗粝的手掌蒙住。

“是我。”裴慎低声道。

沈澜听出了裴慎的声音,松了口气,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她劫后余生,心中有气,张嘴欲斥,猛地想起这人的手还捂着自己的唇呢。

她扬起双手,握住裴慎的腕骨,一把将其手掌扒下,斥道:“你大晚上发得什么颠!”

粗粝的手掌心贴合着她温热润泽的朱唇,此时却猝然离开,裴慎一时怅然。动了动手,掌心微痒,好似有小蚁轻咬。

裴慎轻笑一声:“不是你自己遣了姚广邵来寻我吗?怎得我来了,你又倒打一耙。”

室内不曾点灯,朦朦月色里,他那沙哑哑的声音,活像羽毛似的,撩拨得人耳根发痒。

沈澜暗骂了一句男色惑人,便冷下脸道:“我何曾遣了姚……”语罢,她倏忽想起了自己捐出去的五百两银子。

“你见了那姚广邵?”她还以为裴慎会拒绝的。

“见了。”裴慎面不改色道:“所以我来了。”

沈澜微怔,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说五百两银子不过随波逐流,意思意思罢了?说自己并不想求他庇佑?

见她绞尽脑汁地思索,裴慎心里发笑,便只管去牵她的手。

沈澜神色当即一冷,甩开手:“裴大人自重。”语罢,讽刺道:“深夜闯入寡妇家门,裴大人好教养。”

裴慎被她撂冷脸多了,竟也稍稍习惯了些:“我特意在房中等你,避人耳目,便是恐你名声受损。”

沈澜心知他这人久在官场,一句话里夹着好几个目的,便淡淡道:“你避人耳目,哪里是为了我,分明是为了你自己罢?”总督拜访寡妇,传出去甚是难听。

裴慎微愣,忍不住心头火起:“你果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便是光明正大的来,今晚我拜访你之事,也绝不会传出去半分!”

沈澜沉默,裴慎的确有这能耐。

“我若不是为了你着想,何至于做此翻墙越户的小人行径。”裴慎自嘲一笑:“你这人薄情,枉费我巴巴的凑上来。”

沈澜白日里听了什么财货疏,又见缇骑四处捉人,还得奔波盘账、清点资产库存,本就心绪不宁。这会儿被他几句话弄得越发烦躁。

她冷下脸驳斥道:“你不必来我这里卖弄可怜。你素来周全,必定令姚广邵默了名单。眼见我捐了五百两,在名单中间,以你的聪明,必能想到我不过随大流罢了,并无意求你。”

裴慎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她的驳斥。只觉她这番冷言冷语,听在耳畔倒有了些别的意味。

左一个“你素来周全”,右一句“以你的聪明”,裴慎听了,嘴角难免微翘。暗道自己在她心中,也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

他心里得意又快活,全然顾不上她的冷脸,只柔声解释:“我以为你送信是要我帮忙,一收到姚广邵的纸条便即刻赶来,哪里想得了那么多。”

他这话温雅,再没有往日里那般盛气凌人,还透着些隐晦的情意,倒叫沈澜心中微涩。

可她太了解裴慎了,心知对方是个什么性子。这个人天生冷静、周密、又哪里会想不到呢,多半是在哄她心软罢了。

沈澜狐疑地望着他,不肯相信。

裴慎凑近了她,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在她耳畔:“是我不好,关心则乱。”

关心则乱。

这四个字,倒叫沈澜心乱了一瞬。

她闭了闭眼,复叹息一声,平静道:“我不曾要你帮忙,你只管回去罢。”

这话虽是拒绝,可语气不复平日里刚硬。裴慎心中狂喜,却又怕自己再有动作,反倒毁了今日成果,便只管小意道:“也好,你既无事,我这便回去。”

说罢,握着她一双柔荑,细细叮嘱:“你若有事,只管遣人来寻我。千难万险的,我都替你去做。”

这般肉麻的话,裴慎往日里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的,可这会儿夜色幽静,四下无人,他只觉有了希望,心里正热,想也不想便出了口。

甫一出口,裴慎只觉耳根发热,偷觑了她两眼,见沈澜似乎并没看见,一时觉得保住了颜面,一时又可惜起来,竟浪费了博她怜惜的好时机。

沈澜哪里知道他心思这般复杂,闻言也是心中一软,摇摇头道:“你不必替我做什么,但凡我有个万一,你替我照顾好潮生便是。”

裴慎最听不得她咒自己,心中生恼,斥道:“你浑说什么!我怎会让你出事!”

沈澜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怔,复又一笑了之。她前头四年多的风霜雨雪,都是裴慎带来的。

偏偏这人又救过她一命。

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