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2/4页)

此时沈澜出了净室,已至正房,掀开珠帘,正欲往正房外去。

“夫人,且住。”陈松墨和林秉忠两人俱候在门外。陈松墨开口将沈澜拦了下来。

帘外雨潺潺,庭中春意阑珊,沈澜借着疏疏灯火瞥他们一眼。见他二人容貌未改,只是眉间越发成熟了些。

沈澜叹息一声,故人相见,不觉竟有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积年未见,二位可好?”

陈松墨和林秉忠哪里敢去看她,便只低着头盯着脚下水磨方砖,低声道:“劳夫人挂念,卑职一切都好。”林秉忠人憨厚,也跟着点了点头。

沈澜淡淡道:“你二人倒是挺好,我被你们爷强掳来,却不太好。”说罢,冷下脸道:“让开!”

祖宗哎!你们夫妻吵架,拿我们撒什么气!陈松墨心里发苦,面上却笑盈盈道:“夫人要去哪里?属下这便去备车。”

沈澜瞥他一眼,不愧是能跟在裴慎身边多年的人物。一个拖字决,使得极好,还两不得罪。若真拖不住了,还能掌握住她的行踪。一箭三雕。

沈澜淡淡道:“不必备车,我的属下可是在外头等?”沈澜骤然被掳走,她手下人必要闹腾起来,陈松墨生怕事情闹大,必会安抚一二。

闻言,陈松墨不好欺瞒她,便只管道:“是,两个兄弟,六子和龚柱子都在花厅里等着。”语罢,又道:“属下早已吩咐人上了热茶点心,又备了客房请两位兄弟歇息,夫人不必担忧。”

“陈大哥办事素来妥帖。”语罢,沈澜又似笑非笑道:“只怕都查问清楚了罢?”

陈松墨一时头皮发麻,心知夫人这是在问自己可有查清楚她当年是如何逃跑的,这六年来又是如何安家立业的?

偏他心知夫人在自家爷心里的份量,不敢造次,便恭敬道:“夫人哪里的话,都是自家兄弟,谈何查问,不过闲聊了几句罢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没问太清楚。想来也是,六子和龚柱子都是后头来的,哪里会知道沈澜六年前的旧事呢。

只是陈松墨必定已问过这两人,沈澜身侧资历最老的是谁?这六子和龚柱子都只是普通百姓,哪里抵得过旁人套话。只怕已透露出彭弘业,届时距离陈松墨彻底查清楚也不远了。

沈澜本有恼意,却见陈松墨这般战战兢兢,唯恐惹怒了她的样子,不免又想起自己当年是如何面对裴慎的,她心有不忍,叹息道:“是我不对,不该将气撒到你们身上。”

陈松墨微怔,心里也不免叹息:“夫人客气了。”

林秉忠是个憨厚的,闻言便忍不住劝道:“夫人莫与爷置丽嘉气,爷待夫人极好,当年为了将夫人以妻礼葬入祖坟,爷和国公爷吵得厉害,差点闹腾到父子反目。”

沈澜一愣,良久漠然道:“与我何干呢?”

跟在她身后出来的裴慎闻言又难免脸色阴沉,一面暗骂她是个铁石心肠的,一面又恼恨自己满腔情意错付。

他进不得,退不得,脚步宛如扎根似的,立在不远处,着魔一样的听着沈澜说话。

“是他强要我做丫鬟,又强要我做妾,我不肯,逃了去,他却还要将我捉回来。又一意孤行,非要用妻礼葬我,什么事都是他说了算,何曾问过我的意见。”

沈澜说罢,只满腹怅然,自她十五将及笄,逃出刘宅开始,到她跳入钱塘江潮,前后四年多的时间里,她何曾有过一日能自己做决定的日子?

“那时候,我不是我的主子,他是我的主子。”沈澜语及此处,心头怅惘。再不欲多言,便只摆摆手道:“你们且让开罢。”

沈澜是背对着裴慎的,自然不知道他来了,陈松墨和林秉忠却是面对着门的,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裴慎摆了摆手,两人如蒙大赦,口称告退。

见他二人这般,沈澜蹙眉,转身望去,果真见幽微灯火下,裴慎立在不远处,神色莫测。

沈澜并不惊慌,方才那些话,便是放在裴慎面前,她也是敢说的。

此时外头空濛雨丝,潺潺而下,落于庭中,点点滴滴,洗去芭蕉浮翠,修竹新绿。

两人隔着珠帘,遥遥而望,一个心酸怅惘,一个离愁别恨,相顾无言,惟听得梧桐叶上萧萧疏雨,兀自点滴,似无情江潮。

潮来潮去已六年。

……六年啊。思及六载空山旧梦,凄风苦雨,裴慎只觉满腹怒气俱散。

他不欲再与沈澜争吵下去,便掀开珠帘,走到沈澜身侧,温声道:“你不是说不愿做妾吗?我才想着以妻礼将你风光大葬。怎得如今又成了我不问你的意见?”

沈澜摇摇头:“你从来不知我。”

裴慎满腔柔情被这句话打得七零八落,他恨恨道:“我何曾不知你?你要什么,只管说出来!”

沈澜淡淡道:“我说过许多次了,我要的是尊严和自由。妾是笼中鸟,妻子便是这群鸟儿的头鸟。又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