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4页)

见状,最后进来的石经纶板着脸正色道:“还请秦大人接旨。”

秦献本已跌坐在地,面色虚白,闻言,强打起精神稽首跪拜道:“臣秦献接旨。”

只见石经纶中气十足,大声道:“陛下口谕秦献,可曾诵读过《南华真经》篇十五?”

只可怜秦献年过四十,这会儿紧张之下脑袋空空,连四书五经都快忘个干净,哪里还想得到南华真经,更别提什么篇十五了。

一旁的裴慎却即刻想到篇十五是《刻意篇》,其中有一句“众人重利,廉士重名。”他想到这里,便暗叹一声,好端端的《庄子》不叫,非要说什么《南华真经》。

况且既要训诫秦献清廉二字,论语有“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礼记有“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尚书有“直而温,简而廉”。四书五经一个不用,偏偏要用庄子的“众人重利,廉士重名”,可见陛下近来是越发向道了。

苦思冥想想的自己冷汗涔涔,周围锦衣卫和番子又虎视眈眈,秦献早已面如土色,偏偏那石经纶竟还嫌不够似的,高声道:“陛下再谕秦献,既是记不住外篇十五,可记得杂篇二十八?”

裴慎略一思忖便明白了,杂篇二十八是《让王》,应当是那句“人犯其难,我享其利,非廉也。”

秦献连第十五篇都不记得,遑论二十八了,早已汗如雨下,跪地稽首不停。

石经纶见状,便板着脸:“陛下三谕秦献,既是不读《南华经》,那么可还记得《八佾》中‘君使臣以礼’的下半句?”

八佾是论语篇三,秦献好歹也是进士出身,四书五经烂熟于心,自然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臣事君以忠。

可分明知道答案,他此刻情态竟比答不出前两问还惨烈,只见他面白似纸,色如死灰,整个人涕泪涟涟,惨叫不休。

“我秦羹之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绝无二心呐!”说罢,竟被吓得目眦尽裂,胆丧魂惊。

裴慎见状,一把拽起秦献,朗声道:“秦大人何苦如此?陛下未曾下旨褫夺你的官位,自是知晓你竭诚尽节,忠贯白日。”

秦献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竟猛然迸发出亮光,他死攥着裴慎胳膊,连声道:“是极是极!裴大人说的是!说的是!”

见他这般,裴慎便知道秦献已是吓破了胆,至少他在转运使的任期内,必会全权配合裴慎。

方才还板着脸的石经纶此刻也挤出一个笑道:“秦大人安心罢。”

听锦衣卫这么说,秦献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终于没刚才这般失态了。只是他腿软的站不起来,只能跌坐在地。

裴慎便一把扶起他,叫他坐在了圈椅上,又温声安抚:“秦大人今日蒙陛下垂怜,得以聆听圣训,想来如今是蒙昧尽去,心明眼亮了。”

说着,便看了眼许益。

秦献心里一突,陛下前两谕,俱是在训诫他廉之一字,必定是知道他贪污受贿的事了。

之所以没有像副使刘必之一般入京受审,多半是因为姐夫孙德宁,可这样一来,他的官位也保不住了,过个一年半载,陛下必定会找个错处贬谪了他。

得想想办法,想想办法……秦献定定地看了两眼许益,这是东厂档头之一,肯定是陛下身侧某个大珰的心腹。若能通过许益请那位大珰在陛下那里说几句好话……

再想想陛下的第三谕,忠。什么叫忠?臣子贪污受贿,挖着陛下的墙角是不忠。臣子自己吃得脑满肥肠,陛下一无所得,是不忠。既然要忠……

秦献心思已定,便感激的冲着裴慎笑了笑,换来裴慎温和的笑容。

锦衣卫和厂卫联手,在座众人自知在劫难逃,早已软了身子,呜呜咽咽的哭泣。有几个性烈的还想挣扎,被赏了几棍也老实了。

“裴大人,我等皇差在身,这便告辞了。”石经纶吩咐手下将这些犯官绑好送入囚车后,便要告辞离去。

许益闻言,在心里把石经纶骂了个狗血淋头,他还想着带孩儿们在扬州花花两天,可现在锦衣卫要走,东厂也不能留。否则两方同时出京,锦衣卫却比东厂先回,这不显得他们厂卫办事不力嘛!

感情这出京拿人还真他娘的是个苦差事,半点油水都没有!怪不得大珰们都一推四五六,谁都不肯来。

“还请二位稍候。”裴慎拱手道:“罪官宅院均需查抄,其中还夹杂着几个盐商。本官人手不够,想请石镇抚使和许档头拨几个人手,随本官与扬州知府一同前去抄检。”

借此喂饱了太监们,好让他们不要滋扰扬州以及沿途百姓,速速离去。毕竟让太监们祸害平头百姓,不如让他们去祸害贪官污吏。

闻言,许益大喜。抄家是何等富到流油的差事,这裴大人果真会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