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3/4页)

看着刘鹏远去的背影,刘妈妈冷声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刘老爷要来了,赶紧准备去!”

刘老爷马上就要来选人了,绿珠不在,那就只有琼华了。刘妈妈边走边思量,越想越恨,只恨不得撕下绿珠一块肉来。

这贱皮子,小娼妇!没福气的下作东西!泼天的富贵摆在眼前,竟然跑了?!还将守门婆子打得头破血流,害她少了两个人手搜捕。

刘妈妈思及此处,脚步倏忽一顿。绿珠一个弱女子,怎能击晕两个健妇?再一想到自己后颈酸麻,早上昏昧不醒……刘妈妈面色阴晦如霾。

她原是沿着游廊莲步轻移,此刻顾不得婀娜风致,越行越急,裙摆翻动,行步如飞。

匆匆赶到正房,合上房门,慌忙推动自己的床榻,露出墙角,取下两三块未曾砌死的活砖,只见里面有个细棉布包袱。

刘妈妈一口浊气吐出,包袱还在就好。她刚扯出包袱,打开一看,差点晕过去。

里面赫然是一件豆绿色比甲!

捏着柔软的杭绸,刘妈妈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将衣衫掷于地下,狠狠地啐了两口,这才冷静下来。

账本被人拿了,刘葛必定事发。况且对方能找到这里,她恐怕也被人盯上了。事已至此,舍了家业,速速离开扬州避风头方是正事。

刘妈妈慌急慌忙取了银钱便要逃,转念一想,那死鬼贩私盐起家,心狠手辣,若今日见不到她,又找不到账本,以为她携账私逃,狗急跳墙找个由头报官追捕她可如何是好!

况且急急逃跑,路引倒是早早备好,只是银钱唯有千余两罢了。若能先哄过刘葛,卖了手上的货再走,那便松快多了。

刘妈妈思忖片刻,狠下心来,扯开被褥,那床上竟还有个隔层。

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本账簿。

刘葛做账是怕事发,好用账本将功折罪,或是要挟受贿官吏救他。又怕那些官儿只想毁了账本,不肯救他,除了在自己府中藏有正本外,干脆又在她这里藏了副本。

可那刘葛既然狡兔三窟,刘妈妈又何尝不是个精明人呢?便复刻了一份账本私藏起来。

此刻,丢了刘葛那份,还有刘妈妈这份。

用的是贮藏三年的官堆竹纸,以刘葛最常用的剔红管狼毫笔,蘸着凹地阳文去角碑墨写就,保管与丢掉的账簿材质、字迹均一模一样。

刘妈妈取出账簿,只暗叹一声,葛郎,你也莫怪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别提你我还不是夫妻呢。

她将账簿塞进墙中,将砖块、床榻复原,又急急去寻琼华。

琼华正梳洗打扮,忽闻绿珠逃了,一时间惊愕不已。

刘妈妈见她那副呆呆发愣的样子,忍不住迁怒,暗骂一句,也不知是不是装的,左右都是贱蹄子!

“绿珠这下作东西,也不知道念我的恩!”刘妈妈满腔怒气,还要和颜悦色地拍拍琼华的手。

她温温柔柔:“琼华啊,绿珠书读多了,人也傻了,孤身一人的弱女子在外面,能有什么好的呢?只怕是被人掳去,进私窠子当暗娼,做个千人枕万人骑的婊.子!”

琼华一个哆嗦,被吓得脸色惨白,又想起之前刘妈妈带她们去看过的暗门子。

怀孕了被龟公一棍棍打在肚皮上,血流了满地,活生生打到流产的;长了杨梅疮,拿烧红的烙铁烫掉疮,继续接客的;还有被客人拿鞭子打得半残的女子……

三言两语便唬住了琼华,刘妈妈满意地点点头,“去!把绿珠衣物拿来,再叫画屏来伺候琼华。”

刘妈妈眼风一扫,琼华的丫鬟春燕即刻应了一声出门去。

见四下无人,刘妈妈这才道:“琼华啊,如今绿珠逃了,能去巡盐御史府上的人便只有你了。你可愿意?”

琼华微微一怔,喜上眉梢,只点头道:“自是愿意的。”

见她这般,刘妈妈紧绷的心弦可算是松了下来。她早已告诉过刘葛,院中有一位天姿国色的美人可献给新任巡盐御史,如今绿珠逃了,若无人顶替,刘葛必起疑心,为今之计,只能拿琼华糊弄过去了。

刘妈妈心中计定,又安抚了院中其余的几个姑娘,勒令众人不得再议论绿珠逃跑一事,复又急急赶去梳妆打扮。

不过半个时辰,刘葛便如期而至。

刘老爷年过四十,留一把美髯,大腹便便,头戴深色网巾,穿一件鹤鸣缂丝直缀,看起来颇有气度。

刘妈妈捏着清漆柄水仙茶花团扇,穿着时新的白线挑衫,蓝织金裙,梳着云髻,头上插一柄玉梳,并一只白玉兰簪。精心梳妆打扮后看起来虽徐娘半老却风姿绰约。

她将下人打发出去,见了刘老爷便嗔道:“你这冤家,来挑个货便这般打扮,浑然忘了还有奴家以泪洗面,日夜念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