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3/4页)

殿门被重新合上。

偌大的殿内又只剩下阎秋司一个人。

方才殿中那些备好的美味佳肴,阎秋司没有尝上一口,全部都砸的稀巴烂,独独是酒没有浪费一滴。

热闹的乐声还在耳边,却转眼又重回到如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阎秋司喝的太醉了。

他都不记得今天一晚上到底喝了多少坛酒。

他穿着那一身的黑袍,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大殿上,烛火之下只有他的影子与他相伴,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

最后他摇摇晃晃的走下了台阶,站在大殿的正中间,敞开双手向后一仰。

噗通一声仰躺在了满是玻璃渣和酒渍的大厅地上。

整洁干净的衣衫被地上的酒液浸湿,他双眸朦胧的望着天上的天花板,嘴里自顾自的嘟囔着:“真难听,都弹的真难听,真难听......听这些鬼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就这样自己嘟囔着嘟囔着,侧过了身子,身子缓缓的缩在了

一起,像是睡着了。

过了许久,他嘴巴动了动,嗓子嘶哑的哼着。

“清风过,花儿冒,彩儿蝴蝶翩翩错,娃娃举着胖手抓不落......”

“夕阳末,日要落,弯弯月儿露上头,贪玩的孩子要归家喽.......”

随着阎秋司自己哼出来的歌声,他的右手轻轻的拍打着自己左臂的胳膊,自己哄着自己。

就像是曾经他在凡间小时候,在那无数个静谧的夜里,林倾白修长的手指一下下的轻拍着他肩膀,嘴里轻唱着这首歌,哄着他入睡。

阎秋司是铁石心肠,明明不喜欢这些过分的温柔和矫情的东西,可是那时每当林倾白的声音一起来,他就会乖乖的在林倾白的怀中闭上眼睛。

“清风过,花儿冒,彩儿蝴蝶翩翩错,娃娃举着胖手抓不落......”

“夕阳末,日要落,弯弯月儿露上头,贪玩的孩子要归家喽.......”

林倾白的声音很好听,从他的口中唱出每一句话都像划过心口的羽毛,温和的不像样。

阎秋司便问林倾白:“师父,家是什么?”

“家是可以和家人在一起的地方。”

“家人是什么?”

“家人就是亲人,譬如爹娘,兄弟姐妹。”

“可是我没有家人。”

“你有家人,师父就是你的家人。”

“........你是我的家人?”

“恩,我是你的家人。”

从那以后,每次林倾白再给阎秋司唱这首歌,阎秋司都会明知故问一般一次又一次的问林倾白。

“师父,你是我的家人吗.......”

“恩,我是你的家人。”

无论阎秋司问过多少次,林倾白都会不厌其烦,每一次都很肯定的告诉他。

——恩,我是你的家人。

-

那天晚上阎秋司躺在满是脏污的正殿地上睡的昏昏沉沉。

他不断地做梦,梦到了许多许多的事情。

全部都是在凡间的事情。

全部都和林倾白有关的事情。

从他第一次在凡间遇见林倾白,在漫天落雪之中,林倾白撑着油纸伞,垂下眼睛望着他,问他:“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那时候林倾白的脸色如往时一般冷淡,就像是只说出了一句你要不要吃个馒头这样简单的话。

但是他手中的油纸伞却默默的倾向了阎秋司。

还有很多.......

而这场梦结束在阎秋司将若鬼刺入林倾白胸膛的那一刻,林倾白虽是痛的口吐鲜血,双眸落泪,还是颤抖的抬起手想要再摸一摸他的脸,唤他名字之时,满目依旧皆是疼惜。

安儿.......

阎秋司就这样惊醒在林倾白这一声唤之中。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推开了正殿的大门,满身的醉意酒气,却还是脚踩着白雪,一路走到了存放着林倾白尸体的山洞之中。

山洞中方才他来过的脚印还未散,胸口的玉石还未暖热,而他却去而复返。

不过是短短两个时辰,阎秋司又喝了一场酒,听了几首无比难听的乐曲,却觉得哪里都不够好。

哪里都没有这里好。

他还是回来了。

他单手撑着林倾白的棺材,俯身望着林倾白清冷的面庞。

其实林倾白的双眸闭上之时,还是有些像白序的。

阎秋司脑中回荡着巫族王女怒斥他的话。

凉瑶楚大声质问他:“你心中明明就知道!承认很难吗?!承认他就是你师父很难吗!承认是你杀死了他,是你挖了他的心.

....这很难吗?!”

十二年......

凉瑶楚咬着牙,红着眼对他说:“十二年!!!”

后来她那双怒红的眼睛瞪着阎秋司,忽然又泄了气,眼泪溢了出来说:“是啊......不过才十二年,怎么能捂的热你千年寒冰的心.....”

不过十二年,怎么能捂的热你千年寒冰的心......

其实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