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第2/3页)

她说:“是吗?不记得了。”

欧阳琴在机场的广播里叫他们到服务台办理机票改签。

他们就坐在离服务台十几米远的地方,转个弯就到了。郝大来已经等在那里。

欧阳琴的脸上带有歉意:“SQ478航班将在三小时后起飞,目前机上有两个座位,所以只能给排在前面的两个人改签,就是萧山盟和云锦书,第三名乘客郝大来只好乘坐明天凌晨起飞的MH370航班。”

萧山盟给郝大来逐句翻译。郝一脸沮丧,几乎要哭出来,“说”他父亲病危,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现在离明天凌晨还有九个小时,万一见不到他父亲最后一面,就将留下终生遗憾,恳求欧阳琴帮他想想办法。

萧山盟把他的请求转述给欧阳琴,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可想,飞机上就那么多座位,总不能随便在哪里给他添把椅子。她说:

“现在是学生返校季,一票难求。SQ478已经满员,不仅经济舱,连商务舱和头等舱的座位都卖光了。不然,像郝大来面临的这种特殊情况,无论如何都会给予考虑和照顾。现在他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等待MH370航班,好在已经确认有三个座位,如果他想改签,马上就可以办理。”

萧山盟心里为难,却只好硬着头皮给郝大来翻译。才“说”一句话,郝大来就开始抹眼泪,他刚才忐忑而焦虑地在服务台前等待,连上厕所都小跑着去,唯恐错过改签机会。现在希望破灭,他挂念病危的父亲,急得眼圈通红,脑门上渗出一层亮晶晶的汗珠。

锦书不忍心看他急火攻心的样子,对欧阳琴说:“把我的座位给他,我改签下一趟飞机。”又向郝大来打手语,说她愿意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他。

没等郝大来回应,萧山盟抢着说:“不,还是你们两个先登机,我改签下一趟航班。现在才上午十一点,到明天凌晨还有十几个小时,你一个人等太长时间会闷。”最后一句话是跟锦书说的。

锦书笑笑说:“你等时间长了就不闷吗?”

萧山盟说:“我来吉隆坡有些日子了,对这里不陌生,把你送上飞机后,我就出机场去,找一家宾馆歇着。”

郝大来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愣眉愣眼地瞅着。

锦书还是不放心:“那你学校的会议怎么办?赶得上吗?”

萧山盟宽她的心:“吉隆坡飞北京只要六个小时,明天早上六点多就到,学院会派车接机,时间很宽裕。”

锦书还想争取一下:“其实我闲人一个,最有资格留在机场浪费时间。”

萧山盟说:“你的时间留到北京去浪费吧。就这么定了。”

他不理会锦书怎么回答,向郝大来说明情况,让他和锦书改签下一趟航班。

郝大来又惊又喜,感谢他俩热心帮忙,却又感到过意不去,“说”:“你们是男女朋友,应该一起回去,我不能把你们拆开。”

萧山盟笑出来,“说”:“我和她认识二十多年了,不差这几个小时,再说,你也没能力拆开我们。”

他对欧阳琴说:“请你给他俩改签下一趟航班,给我签MH370。”

SQ478航班在两个多小时后起飞,锦书要先过安检。萧山盟说时间还宽裕,先在外面吃点儿东西再说,否则登机后就没得选择,只能吃难以下咽的飞机餐。

吉隆坡国际机场里有几家被当地饮食文化同化的中餐厅,供应咖喱鸡、柠檬虾之类。两人转了一圈,在一家还算地道的北方菜馆前停下来。锦书见他很自然地抽出几张紫罗兰色纸钞,就拦住他,笑着说:“我请。”

萧山盟不以为然地说:“这样的小吃花不了几个钱,再说我因公出差,有餐饮补助。”

锦书说:“就因为你有餐饮补助,我才不要用你的钱,你堂堂的大学教授,别因为几十块钱被别人在背后议论。”

萧山盟笑了笑,心里感谢她为自己想得周到。锦书豪气地说:“说吧,想吃什么?”

萧山盟说:“炒蚬子,口水鸡,蒜蓉茼蒿。”那是他和锦书在景海大学的蓝房子餐厅常点的菜。

锦书知道他在信口开河,说:“你倒记得清楚,可惜想也白想,这里没有那几道菜。”她随便叫了两样合他胃口的菜,又说,“喝点儿酒吧?”

一句话勾起他许多回忆,微笑着说:“你快登机了,咱们每人喝一小杯。”

锦书揶揄他:“喝多了怕你不成,我不信这些年你的酒量有进步。”

两人匆忙填饱肚子,萧山盟目送她排队过安检。她跨过那道门后,隔着千百张脸往后面望,见他还痴痴地站在那里,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的右手食指指向自己心口,然后轻轻用手掌心摩擦左手拇指,又抬起食指,遥遥地指向她。他说:“我爱你。”

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及,忽然有想哭的冲动。透过他的成熟和沉稳、头衔和荣誉,以及鬓角的白发,她分明看见,他还是当年的那个十九岁少年,热烈地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