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疯魔

的确如司恬尔所说,在青冥极其难以置信的目光里,江恶剑动作僵硬地一步步朝她走了过去。

却当然不是仅凭司恬尔的一句话。

而是无人看到,当司恬尔话音落下的同时,司韶令隐在袖底的指尖轻动,在江恶剑腕上点了两点。

尚不知司恬尔此番前来究竟想要做什么,但司韶令大抵能听出,她的最终目的,应与“青冥大业”有关。

天下存亡自然早已与他无关,但从魏珂雪先前那一番话来看,此事似乎也涉及了北州王庭,事关厉云埃的安危,便不论如何他定要弄清楚其中原委。

所以对司恬尔这多少有些嚣张的强行“联手”行径尽管十分不满,司韶令还是暂时配合着她,以成全她故意在青冥跟前的卖弄。

只不过,暗示江恶剑的举动实在细微,司韶令倒并不确定江恶剑真的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也不曾强求,就算江恶剑没能领会也无妨,司恬尔既然敢同他赌,就该想到若是赌输了,该怎样收场。

倒是意外的,江恶剑始终对他一人全神贯注,似根本听不到周遭的声音,可一旦周围有何危险,抑或像司恬尔仅是随口的一句话,他竟全部都了如指掌,眼下立刻从司韶令的小动作里接收到了他的意图。

因而司韶令脸上的震惊,倒不完全是装出来的。

他突然意识到,江恶剑并非表面的木讷无情,反而要比常人更为敏感,他仅仅是,分辨不出自己的喜怒哀乐罢了。

其他鬼士也是如此,还是仅有江恶剑这般?

也让司韶令又微有些哭笑不得的是,江恶剑虽说反应极为迅速地走向司恬尔,但这一路上,并未松开他。

他就那么扯着司韶令一起,走到了司恬尔面前。

“不可能……”

而最不愿相信此情此景的,无疑是青冥。

哪怕司韶令在江恶剑眼里依旧是唯一的例外,但也不能否认,他确实听从了“青焉”的命令。

这样一来,青冥简直就像个笑话。

他隐忍数年,忍受那些非人折磨和屈辱,费尽心机才将自己练成了这怪谲可怖的丹人,本以为终于能将对方也踏于脚下,结果到头来,再一次被对方轻而易举地超越。

江恶剑身上的一切谜团,原本只让他疑惑不甘,但自“青焉”出现后,几乎一刹摧毁了他近二十余年的信念。

“兄长看也看了,接下来,可就要挨罚了。”

司恬尔明显心满意足地晃动脚尖,在司韶令阴沉沉的注视下,忽地将手上把玩良久的玉白匕首扔了下去,准确无误地扔在江恶剑的掌心。

“小鬼士,你就用这个……”一边说着,她一边又歪头稍加思索,“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兄长,我不便太过计较,要不然……就把他的一只手给我剁了吧。”

“……”

若非司韶令一早便知她是由司恬尔所扮,都要因她这副乖戾的模样而怀疑,青焉根本就没有死。

而司恬尔最后说得轻快,也让在场大多数人有些措手不及。

愈发无法理解这一对来自青邺王庭的兄妹,怎得在如此紧要关头先互相残杀起来了。

“……”青冥对司恬尔的话倒没有惊讶,显然以青焉的脾性会做出这些举动极为正常,但他沉浸在自己坍塌的希望里不久,不知想到什么,此时又蓦地朝司恬尔看去。

“阿焉,”他一反前一刻颓丧,语气竟裹了少许兴奋道,“你真的……能控制他做任何事?”

司恬尔嗤声一笑,没有回答他,只冲江恶剑又道:“还愣着么?”

显然,她方才的话并不是玩笑,也打算就借此来向青冥证明,江恶剑可以任由她差遣。

于是她这次与江恶剑说完,只见对方果真又有了反应。

自是司韶令再度暗地里示意他,就按司恬尔说的去做。

便骤风掀出满室寒意,当骨肉拆离的一刹脆响冲入所有人耳膜,猩红陡然映进无数眼眸,像鲜艳的繁星,无不因诡异而满身汗毛竖立之下,江恶剑已一眼不眨地,斩断了青冥的一只手。

白玉匕首被血泪浸得温润,几指在他眼前蜷缩着,依稀露出星点森白骨节。

就是这一只手,动了司恬尔的人——一掌震碎了无归的五脏六腑。

司恬尔从那一角落里收回目光时,江恶剑也面无表情地起身,吓得旁处弟子又发出惊叫。

当然又很快被青冥一声声快要断了气般的痛喘覆盖住。

却不知是否错觉,青冥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间,竟更多掺杂的,还有笑。

“哈哈……”他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腕子,连躲也未躲,的确高兴不已地断续开口,“阿焉……阿焉只要与我联手,别说是青冥大业,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等阿焉救我出去,我再仔细说与你听……”

虽说他像是整个人都陷入疯癫,而再一次听见他口中的“青冥大业”,司韶令眉间豁然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