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残废

苦笼里的坤奴其实多为罪臣之子抑或敌国俘虏,任这些人以往身份多么尊贵,也或许并非大奸大恶,一旦沦落到此,终其一生,都只剩下日复一日常人无法想象的悲惨。

不过,虽然乍一看残酷荒淫,却在这本就弱肉强食的北州王庭里,苦笼得以立足百年,又有着他至关重要的存在作用。

兵营内多为正值血气方刚的天乾,每日除了乏味的苦训,便是上阵杀敌,他们鲜少有机会寻到心仪的配偶,也就无法解决分化后最基本的情欲需求。

而天乾虽不似地坤情期来临时汹涌,倒也因人而异,尤其北州人本就生性凶猛,多数天乾每隔一段时日,若得不到发泄,便会如饥饿野兽,周身充满攻击性,甚至失去自我掌控。

苦笼便是他们唯一可化去躁动之地,在这里,他们可以无所顾忌地释放体内一切燃烧的最原始兽欲。

在他们眼中,这也是他们一心守护的北州王,对他们最直观和美妙的恩赐。

他们夜里尽情体会极乐,白日便可全身心再次投入战斗,更不遗余力地报答他们的王上。

残忍,却忠诚。

而就在半个时辰以前,厉云埃忽地现身于苦笼,手持翅令,命坤奴王交出炊骨解药,赐所有坤奴服下后,又将苦笼封锁,传令任何兵将再不得擅自来此寻欢。

可想而知,当这一事情终于由部下禀给萧临危之际,会是怎样的天崩地坼。

眼下内忧外患,不仅在兵营掀起轩然大波,惹得怨声四起,军心动摇,无疑也碾踏了萧临危作为北州王独一无二的权威。

且出了如此大事,竟时隔这么久才经萧临危身边亲信巡察发觉,甚至四营都尉已抵至金帐求萧临危收回命令,无不说明,定有人也借此机会故作拖延,让兵将们不知不觉中,对王庭的怨气达到巅峰。

这几位都尉对萧临危自是忠心不二,更笃定此事绝不可能出自萧临危之手,但对于厉云埃,却是另说了。

尤其厉云埃竟私拿翅令,让他们皆情绪激烈不已。

一个从南隗来的柔弱王妃,何德何能,敢动可调北州千军万马的翅令!

见翅令如见北州王,因着此物事关重大,向来藏于萧临危的金帐之内,由重兵把守。

谁人不知厉云埃鲜少得萧临危召见,他又是何时从金帐窃取的?

这一条条罪状,即便厉云埃身上牵扯南隗众多势力,也令他们再忍无可忍。

只不过,眼下除了处置厉云埃,他们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让萧临危即刻恢复苦笼。

可惜,萧临危不可能如他们所愿。

若只需这般便能轻易解决,他便不会大动肝火了。

恢复苦笼确实是最迅速挽回当前局面的办法,可无疑,萧临危自此将陷入被动。

这次是厉云埃自作主张,但翅令就是翅令,是等同于北州王的至高权利,别说废除一个苦笼,哪怕让所有人赴死,也不该有任何怨言。

他若就此出尔反尔,反倒失了君威,日后若再有什么命令不合兵将心意,岂不是又要怨声载道,妄想通过施压来迫使他收回成命。

但他若任其发展,军心逐渐溃散,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无论怎样,好像都正中敌人下怀。

这才是让萧临危进退两难之下,最郁积于胸的怒火。

“你倒是南隗的一条好狗,”他将厉云埃身前青白布料攥得几乎破裂,“是本王小看你了。”

而说话间,萧临危掌心用力,似要提起他与自己相比过于单薄的身子,更凶戾道:“但你以为,本王当真不敢动你?”

“你今日就是死在这里,南隗也不会为你这一条狗,轻易与本王开战。”

的确,眼下情形也很难不让萧临危怀疑,厉云埃之所以痛快答应成婚,不止为洗骨丹一事,也为南隗能够更深入掌控北州,在此伺机削弱他的兵力。

因为此次废除苦笼若不能妥善处理,致使士气低落,那么一旦与青邺再起冲突,南隗便成了北州不可或缺的唯一支撑,当两方利益天平倾斜,南隗不可能满足于现有条件,北州势必又将付出其他代价。

“等,等等!”

江恶剑此刻终有些明白过来,见司韶令脸上似一副早已知情的镇定,仅目不转睛地盯着萧临危,明显担心厉云埃的安危,不由蓦地起身。

“舅——”而他一站直,因着颈后细带仍被司韶令缠绕于椅背,牵扯着喉咙一紧,险些勒断了气。

他不得不一手拎高屁股后的椅子,才稍微得以喘息。

顾不得姿势滑稽,哑声道:“误会,定是误会了。”

“那苦笼里实在恐怖,王妃说不定是受到什么惊吓才一时冲动,刚才王妃的手还在发抖,这么好的瓜也没吃上两块,可千万不要再吓唬他……”

他说着趁萧临危并没有搭理自己,拼命朝厉云埃挤眉弄眼,一边抬手夸张学他平日几指颤抖的模样,一边示意他赶快顺着自己的话向萧临危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