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二章 一个政客的自我修养

日头西斜,秦中堂结束了一天工作,起身要离开无逸殿。但它刚走到院中,就被对面司礼监的秦太监堵住了。

“晚上留下值宿,与我喝几杯。”秦太监对秦德威说。

秦德威很惊诧,质疑说:“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都不避人了?不怕被猜疑内外勾结?”

秦太监淡淡的说:“就算刻意避嫌,别人对你我就没有猜疑了吗?喝一顿酒,又能改变什么?”

在嘉靖朝之前,大臣在内廷值宿的事情不敢说没有,但确实极其少见,内廷连给大臣的生活配套设施都未必有。

就是在嘉靖皇帝移居西苑后,才有了大臣在无逸殿常态化值宿的现象。

先前内阁在无逸殿办公时,大学士全都住在无逸殿。所以如今秦中堂偶尔在无逸殿逗留一晚上,完全不叫事。

想起回家后的辛劳,秦德威摸了摸腰子,果断决定今晚留在无逸殿加班了。

酒桌没摆在军机处东厢房,也没在司礼监西厢房,而是在无逸殿正殿里面。

酒过三巡,秦太监像是一个长辈似的问道:“你对你当前的处境,是怎么看待的?”

秦德威回答说:“形势一片大好,各方面事务都很顺心!”

秦太监却道:“目光不能只看眼下,还要多看看将来,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你不觉得,你的际遇在嘉靖朝已经到顶了吗?也就是说,在皇上心目中,你大概已经到此为止了,不能再上升了。

就算夏言、严嵩都被罢退,让你当上首辅,也不会有本质性的变化,因为皇上给你画的圈子就是这么大。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但是如果被限定在这个圈子内,就无法再做更多了。”

秦德威很轻浮的回应说:“做不成就做不成了,那又怎么了,躺平也有躺平的乐趣啊。

即便无法再上升也无所谓,难道现在不够荣华,还是不够富贵?”

秦太监无语,不知道说什么好。

随后秦德威又说:“所以我能有什么事情,反倒是你,正处在危险关头,却还有闲心想别人!

你同时兼了司礼监掌印和东厂提督,从职务上说,堪称是我大明太监第一人了。

以皇上的性子,会怎么想?特别是你这掌印并非由皇上亲自任命,而是在皇上昏迷时自己拿到的!

像我这样的人,万一出了差错无非就是回去当个富家翁,而你稍有差错就是万劫不复啊!”

这是谁吓唬谁呢?秦太监强行压压情绪,然后又低声问道:“我想知道,去年皇上蒙难后,你到底为什么心软了?

明明按照我说的那样做,皇上驾崩后,再请方娘娘临朝摄政,对你的形势更为有利!”

秦德威瞪大了眼睛,轻喝道:“你这话问的好生没道理!为人臣者,讲究的就是一个忠义,难道事君惟忠,反而是错了?

更何况皇上对我恩重如山,我惟恐不能报君恩于万一,怎么可能赞同你的大逆之举?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道之所往,并不是看对自己是否有利!你也是读过书的人,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吧?”

卧槽尼玛!听到这些场面废话,秦太监只想打人,装什么装!便怒道:“你心里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秦德威心里确实有秘密,但不能对秦太监说啊。当初之所以不想看到嘉靖皇帝驾崩,是因为害怕历史走向变化过于剧烈。

作为一个穿越者,最大的能力就是“先知先觉”,虽然这个能力迟早会彻底消失,但秦德威希望这是个可控的、渐进的过程。

如果历史被改变的过于迅猛和激烈,那这个“先知先觉”能力就会消失的越快。

当初的秦德威不想让本时空历史进程太过于失控,所以不赞同嘉靖皇帝提前二十几年驾崩。

本质上秦中堂倾向的是改良,而不是革命,所以就对秦太监说:“我看还是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意!”

秦太监特别想弄清楚,对面这儿子的内心深处到底是什么,便又打出了亲情牌。

“难道以你我的真实关系,也不能交心了?”秦太监诚恳的说。

秦德威轻蔑道:“你在宫里也二十多年了,怎得还如此幼稚?在宫里面,居然还想与人交心?

其实我也不是没怀疑过,你到底是不是我爹,也没个人证物证的,又不能让我母亲出面指认。”

正在秦太监忍无可忍的想动手时,从外面来了个小太监。

原来这小太监是替方皇后传旨,说明日要在仁寿宫里的万春宫召见秦中堂,劳烦司礼监秦公派人给秦中堂传旨。

这下倒是省事了,秦德威就在边上坐着,省得再另外专门传旨了。

秦德威疑惑的对秦太监问道:“你是不是知道,皇后明日要召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