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野星为灯(第3/4页)

唇角不由自主地抿紧着。

她一向知道自己人缘不好。

初三那年,她为了达到爸妈的期待,向他们证明自己没有那么笨,几乎用尽了所有的课余时间去学习,以至于推掉了所有的班级活动和同学聚会。

就连去食堂吃饭都不再与他人一起。

从那之后,她变得越来越形单影只、沉默寡言,曾经为数不多的朋友也开始逐渐疏远她。

顾嘉年彼时自然失落过一阵子。

但那时爸妈安慰她,说等她考上好高中、好大学,朋友自然会来,那些疏远她的人都只是嫉妒她。

他们反反复复地强调:“成功的道路永远是孤独的。”

顾嘉年心里清楚,事实并不像爸妈所说的那样,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嫉妒她,何况她并没有令人嫉妒的资本。

大家只不过是单纯地不喜欢她,觉得她不合群、死读书、竞争意识太强。

可这些年来,她以为大家不过是不太喜欢她而已,毕竟她那样压抑紧绷的脾性在那群活力四射、风华正茂的少年人里,确实不受欢迎。

只是今天才知道。

她不是不受欢迎。

“初中班里有一个群,群里有二十几个人,群名就叫‘今天顾嘉年倒霉了吗?’”

“其实但凡他们再跟你多待一阵子,就会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令人恶心。”

原来她不是不受喜欢。

她是令人恶心,是令半个班级的同学都要拉群诅咒她的那种恶心。

顾嘉年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水笔。

金属的笔盖嵌进皮肉里,却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

那天晚上,顾嘉年回到寝室之后,坐在桌前,努力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初中的时候确实是她太急迫,为人又压抑,没能处理好学习之外的人际关系。

而且大家那时候都不成熟,爱恨太尖锐,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况现在,她在十班好端端地待了两个月,没有人不喜欢她。

她已经有了新的朋友,融入了新的集体,从头开始了。

可尽管道理都懂。

她依旧心绪难平。

顾嘉年想着,从书桌上翻出信纸和笔,就着台灯的光写下给砚池的第三封信,与第二封只隔了一天。

她没有说这些烦心事,只写了日常的学习生活和问候,却啰嗦到难以停笔,事无巨细全都铺上去,絮絮叨叨地写了三页纸,才总算能够把那些阴魂不散的坏情绪随着信纸一起封进信封里。

顾嘉年把信封塞进书包,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翻开没做完的五三,开始专心刷题。

*

这件事如同一个不太愉快的小插曲,很快就被顾嘉年暂时遗忘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次她找陆许阳单独说过话之后,他再也没有找过她的茬,甚至在学校里都绕着她走。

仿佛是对着某个讨厌的人把所有怨气撒完之后,开始想要避而远之。

顾嘉年自然乐见其成,更加抓紧时间学习,不再费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她继续有起有伏地进步着。

学习的过程很枯燥,甚至是痛苦的,与迟晏曾经描述的一样,每一次起起伏伏的进步,背后都伴随着挑战、失望甚至是挫败。

好多个寒凉的夜晚,她都复习到趴在桌子上睡着,第二天又得浑身僵硬地早起。就连宋旻雯都开始嫌弃她越来越重的黑眼圈。

可这一次与曾经的每一次都不同,她的寝室里没有监控,她不再装模作样地握着笔伏案,实际上却在发呆。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她的目标,为此她分秒必争、枕戈待旦。

等到十二月初,第三次月考之后,顾嘉年的总排名已经攀升到班里第八,年级一百五十,稳稳超过了一本线。

与此同时,她收到了署名砚池的第二封回信。

距离她寄出前一封信只过了两个多星期。

从北霖到昼山,贴票平邮的时间是七到十五个工作日,平均来讲大概要两周左右。

也就是说,就算他收到她的信之后立刻回复并寄出,也得下下周才能到。

难道,他寄的是挂号信?可是从信封的样式来看,却又像是平信。

顾嘉年暂时按捺住心里的疑惑,拆开信封,逐字逐句地读了起来。

他一一回复了她的日常,做了一些有趣又礼貌的点评。两人的信件往来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挑明身份,他的语气仿佛真的在耐心地回应一个陌生的小读者。

还附上了琐碎的日常。

“前阵子连载压力有点大,烦得想抽烟,便多屯了几箱咖啡胶囊,有点用。”

“工作室旁的落叶梧桐掉得差不多了,只剩树梢上的最后一片。楼下书屋的那只金毛每天都虔诚地蹲在树下,盼着最后一片叶落下。可惜前天夜里它悄无声息地掉了。金毛失望到狂吠了一整天,我被它吵得一个字都写不进去,理所应当地偷懒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