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水蛊乱(第2/3页)

魏玘转目,再看阿萝时,已恢复至寻常冷沉。

他道:“我随口一提。”

“你只管依你思路,不必受我误导。”

阿萝眨动双眸,沉静须臾,轻轻点了点头。

她明白,魏玘是心疼她辛苦,才会与她打开话匣,想她尽快结束。若能让他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他大抵会放心许多。

思及此,她道:“子玉,你来帮帮我吧。”

“我想此病或与肝郁有关。旁边那几部医书,我还没有读过,你帮我找找。见着肝郁二字,你便唤我一声、叫我来看。”

……

二人共坐读书,光阴静默流淌。

魏玘持卷,恰在余光之中,窥见阿萝侧颜清丽,乌发团簇如云,蜷于柔润的肩头,好似泼墨雪上,洇开清盈的湿意。

他不露声色,又凝聚视线、重回纸面。

换作从前,他多半会心猿意马,借机观察、打量她,哪怕什么都不做,静静注视她也好。

可今时不同往日。病证一事关乎旁人性命,他知道孰轻孰重,自然不会胡来。

倒是可惜了共处的时光,二人本该趁太子尚未出招、享受暂时的宁静,哪里料到,竟会耗费在书本之中,讨不到半点亲昵。

如此读上一阵,烛光渐残,四下落针可闻。

忽然,足音骤起。有人疾步接近,声音高扬、急促——

“殿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魏玘听出那人是宿卫,与阿萝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便往外去,留她一人在内。

殿门边,川连按剑侍立。恰于他前方不远,一名宿卫等候石阶下。

魏玘大步流星,很快来到殿外。途经川连身旁时,他并未多言,眼风一睨,便向宿卫走去。

那名宿卫面色微白,额间冒汗,瞧见魏玘,便迎上行礼。

“参见殿下。”

魏玘摆手免礼,道:“何事?”

宿卫取出一封信笺,向人双手奉上:“禀殿下,此乃巫疆少主来信。”

辛朗来信了?魏玘眉峰一挑。

今日傍晚,他才与周文成谈过辛朗,此刻就收到了对方的消息。

他接过信笺,借着石笼灯火,阅读纸上内容。

信中表明,近月的巫疆发生了一场翻天覆地的浩大变革。

辛朗回到王城后,与巫王陈明利害,直指祸患根源乃祭司一职——巫疆王室系为蝶母亲子,何须经由所谓使者之口,解读母神真意?

这番言论,冒天下之大不韪,却正中巫王下怀。

多年来,祭司权威几与王室分庭抗礼,巫王有心收回权柄,但因种种原因悬而未决。

如今,阿萝身怀王室血脉,力破祭司谶言,更受肃王倾心,未来或能母仪天下。保住她,无疑于巫王更加有利。

故而日前,巫王承认了阿萝的公主身份,并以此为契机,清算祭司一寨。最终,除却祭司流亡在外、不知所踪,事态进展尽如人意。

只是,巫王机关算尽,终归棋差一着,竟在庆功宴上误饮毒酒、不治身亡。

众人以为,巫王之死系因祭司谋逆、早有准备。只有辛朗知道,酒中奇毒源于白寨秘传,来自他哀淡、细瘦、不声不响的母亲。

年轻的新王选择沉默,将此事付诸纸笔、告知可靠的盟友。

他没有评价巫后,更不曾谈及她经历或往事,只在信里对魏玘有三桩托付——

其一,巫王登基,须向大越奏报,相应文书尚在筹备,不日就将抵京,请魏玘多加留心;

其二,祭司的逃离异常顺利,似有旁人协助,他已遣人调查,并随信附上画像,更依例提请大越允捕,请魏玘帮助推进;

其三,按巫疆婚俗,男子只娶一妻,魏玘欲与阿萝厮守,当予她一世长情,至于身份之鉴,凭她手中蝶戒自能证明。

通读书信后,魏玘神情渐凝,心底喜忧参半。

辛朗即位实属喜讯。可他有种难言的预感,想祭司逃亡定与太子有关。

依他之见,此事应对阿萝暂按不表。她正忙于病证,假使听闻祭司逃离,难免会陡增压力,或将打乱思路,甚至心生恐慌。

巫疆形势既成定局,便待她完成手中事,再正式说予她听。

魏玘收起书信,又道:“还有何事?”

宿卫抱拳,提步上前,与魏玘低声附耳、说过些什么。

魏玘听罢,神色由晴转阴。他忖了片刻,旋即回身,来到川连面前。

二人相对月下。两道目光倏然交错。

川连惊讶,迷茫转瞬而逝,很快回过神来:“听凭殿下吩咐。”

“照顾好阿萝。”魏玘低声道。

“本王要去酒肆一趟。”他一顿,眸光凛寒,字句冷如隆冬,“茶寮的暗桩出事了。”

……

阿萝再抬眸时,窗外的烛光已熄灭大半。

她合上书卷,瞧见青影游来,与她手指悠悠依偎——小蛇望她,尾尖一曳,似是在提醒她夜色深浓、到了休憩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