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情思付(第2/3页)

这大抵就是喜欢的滋味:想他好,想他更好,想他的好里有她的一份力。

正因此,她才不能冒进,必须比他更加小心。

“呜……”晚风微微一动。

朦朦胧地,阿萝听见了女子的哭声,似乎来自于左侧不远处。

循声望去,只见院中树下,一抹火影枯然独坐。

——定睛一看,竟是郑雁声。

怎会是她?她不是和川连在一道吗?

阿萝错愕,拂去眼泪,顾不得自身情绪,连忙赶往好友身旁。

郑雁声席地而坐,抱袖掩面,哭得抽抽搭搭。她的手里攥着一片布,红裙沾满尘泥,全然不见平素的利落,反而狼狈不堪。

“德卿。”阿萝柔声道,“出什么事了?”

听出是她,郑雁声身子一顿,缓缓放下手来,露出满面的泪痕。

“阿萝。”她鼻音浓重,字句摇摇晃晃,“我、我被、我被川连那混账——拒绝了!”

阿萝愣住,呆滞须臾,轻轻啊了一声。

她从未处理过如此状况,一时不知所措,只得俯下身子,搀住醉醺醺的好友:“你、你先起来吧。这地上可脏了。”

“我不!”郑雁声挣扎起来。

可她只挣扎一下,便呜的一声,扎进了阿萝的怀里。

“王八蛋!不知好歹!没见过这么孬的!”骂人话一窝蜂地往外打。

阿萝无奈,搂住郑雁声,学着蒙蚩待她的模样,一下下地抚人背脊,力道轻而平和。

郑雁声曾经说过,川连性子温和、腼腆内敛,最难招架直率的攻势,虽然现在不为所动,但若她持之以恒,迟早能拿下这块呆愣的木头。

阿萝那时听罢,想起川连的种种反应,对郑雁声的话深表赞同。

今夜,她目睹二人攀谈,无不脸红心跳、眼神闪烁,还当二人好事将近。哪里想到,竟是郑雁声挑破窗户纸,却栽了个跟头。

——这确实不应该,并且十分奇怪。

只是当下,阿萝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开口,两片唇儿抿了又松。

“德卿,你不要生气了。”她笨拙道,“他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喜欢他了。你这样好,自有不少人喜欢你,不缺他一个。”

郑雁声扬起泪眸,怒道:“我偏要生气!”

她吸吸鼻子,拽住阿萝纤臂,接上委屈的埋怨:“你知晓他为何拒绝我吗?他、他说他身家不净、太过沉重,怕给我压垮了!”

阿萝本欲挽她,听见这话,动作顿时一滞。

郑雁声浑然未觉,似被倾诉勾出火气,又道:“他以为,他用这般说法推开我了,真是为我好么?这、这混账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我郑三是什么人,岂会不知他从前往事?”

“说什么……别有缘由、重担在身、不堪托付,像、像是谁不知道似的。”

阿萝愈听愈默,双唇紧合着,久久没有声音。

郑雁声醉得厉害,心里又被情绪冲着,本也不在乎她答复,只向她肩头一歪,又骂起来:“他宋川连畏首畏尾,上敬先祖,下悔旧错,将我置于何地?”

“我郑三什么神通,他竟也不问问我,真当我会怕这事不成?”

“他、他心里想得多,便说出来,待我与他一道解决便是。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本也该风雨同舟,倘若我郑三虎落平阳,他还要离我而去吗?”

“这般自以为是,倒不如一早就不要喜欢我,何必践踏我心意!”

说到这里,一通怒斥又变为啜泣,飘向阿萝身前,哀哀戚戚地偎着了。

阿萝咬着唇,垂下眼帘,只觉如芒在背。

郑雁声似是不知累,虽不语,仍呜咽咽地哭着,凄婉而哀怨。

月如清流,树影婆娑,照出两张芙蓉面——酣醉者磊落坦荡,清明者赧意微薄。

终于,郑雁声动掌,攀住阿萝小手,勉力撑起身来。

“走。”她打了个酒嗝,话语虽昏,眼底却有明光,“我、我们回都尉府去!”

“我是不会放弃的。他、他休想推开我。”

“待我成功了,一定要写、写簿书来,好好骂他一骂,叫这全天下的懦夫都知晓,这坏东西还不如我一名女子有担当!”

……

二人回府,已是星月交辉时。

阿萝搀扶郑雁声,里外照料着,替人净面、更衣,直待哄人睡了,才轻轻退出屋来。

府内人等多已歇下。独她一人睡意全无。

她挽裙,抱拢膝前,来到都尉府外,徐徐落座台阶之上。

正是夜深,风轻露浓。山径荒无人烟。

阿萝托着腮,出神地眺向远方,将山下风景尽收眼中,只见万家灯火散落垂危、几近寂灭。

她的思绪乱得极了,塞满郑雁声的话语,恼人地搅在一处。

郑雁声说过,川连祖上获罪,乃罪臣之后。这与她有所相似。巫族的身份虽然不存罪孽,可在越人眼里,着实无法与肃王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