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回春手(第2/3页)

魏玘摆手免礼:“发生何事?”

小厮抹了把汗,焦急道:“七郎君忽然起了病,倒在地上、抽得厉害!还请蒙小医娘救命,随小人速去瞧瞧!”

阿萝一惊,很快定下心神。

“我们走吧。”

……

三人穿梭回廊,很快来到东厢房。

远看去,厢房之外围满人群,闹嗡嗡地挤成一团。

孙氏族人多半在场。几名妇人相互搀扶,已有忧心忡忡者落下泪来。连年事已高的孙老,也拄着木杖、匆匆赶来。

三人来到屋外,恰与孙老合流,但因急症当前,无暇寒暄交流。

只听小厮扯嗓喊道:“肃王殿下、蒙小医娘到了!”

话音刚落,人群齐齐回首,稀稀落落地疏开,让出一条进入厢房的道路。

阿萝能感觉到,孙府的人们在看着她——这一双双眼眸里,曾经或有怀疑、试探、不信任,如今却写满担忧,唯有寄托与恳切。

她顾不得魏玘,更顾不得旁人,只提裙,迈进厢房。

……

正是午后,东厢房日光充盈,照出内里的人影。

厢房内不比屋外喧杂,满室的仆役垂首默立,缩在屏风之外,对屏风后的境况束手无策。

绕过屏风,只见书稿四处散落,一只拨浪鼓落在旁侧。而在书稿与拨浪鼓之间,瘦小的男童倒在地上,似乎已不省人事。

阿萝走至近前,观察起男童的症状。

那男童约莫五岁,背脊离地,颈项强直、足弓反张,头颅歪斜、两眼上翻、牙关紧闭,身躯绷如满弓,四肢摇动不止、宛如中邪。

只消一眼,她便瞧出,这与小儿惊风的四证八候如出一辙。

所谓小儿之病,最重惟惊[1]。眼下情势格外急迫,她必须迅速作出行动。

在阿萝后方,仆役不明状况,战战兢兢地阐述前情:“七郎君原还安然无恙,正与翠红嬉闹,岂料他突然倒地上,像这般动得厉害,止也止不住,唤也唤不醒他……”

阿萝并未回首,只探手身后,摸向罗星袋。

她本是担心辛朗,才特地携带无且囊与罗星袋。却不曾想,竟会在此刻派上用场。

“取个盆来。”她只道。

仆役一怔,很快回神,前去落实她吩咐。

阿萝又上前,俯往孩童身畔,瞧见孩童唇颊通红,便探他前额,触到一片烫热,愈加确定了自己的诊断,敲定诊治之法。

一时间,室内的人声起伏、闻风百应——

“寻把椅来。”

“是。”

“再多个人帮手。”

“是。”

“寻个软帕,打些水,将窗合严实些。”

“是。”

众位仆役听凭阿萝调遣,内外奔走,忙碌不迭。

而在屋门边,魏玘环臂而立,声色不显,注视着内里发生的一切。

他视线聚焦,凝向那抹轻盈的背影,忽然生出微妙的错觉,好像那纤弱的少女并非柔情似水的娇娘,而是叱咤风云的女将。

她确实漂亮——模样漂亮,为人漂亮,做事也漂亮。

正因她太过漂亮,凭着满腔仁心与仁术,如将军般排兵布阵,竟令堂堂肃王派不上半点用场。

这很好。他早该对此有所预料。

毕竟,哪怕不论医术、只论二人情意,她也居于他上位,牵引他一举一动,令他俯首称臣。

魏玘勾唇一笑,自知多余,旋身向屋外走去。

……

东厢房外,明光烁烁。

众人尚未散去,仍在焦急地等待,瞧见魏玘出屋,纷纷向其落下礼来。

魏玘摆手,无声免了礼,目光悠悠逡巡。

目之所及处,孙府族人、仆役云云,多半围聚于厢房外侧。这并不奇怪,因孙七郎系孙老乡贤年迈得子,深受重视也理所应当。

只是,在不远处的长廊下,竟有一名学子茕茕孑立,向厢房眺望。

魏玘眯眸,盯人须臾,辨出对方身份。

——正是段明。

他驻足原处,默了半晌,不知想了些什么,终向段明走去。

“参见殿下。”段明礼道。

“起。”魏玘漫不经心,“你为何会在此处?”

段明一怔,不知魏玘为何发问。但他很快又打消顾虑,只想孤幼庄议事末了,其余学子悉数离去,独他留在孙府,确实奇怪。

何况,他虽已被阿萝拒绝,但确实曾因她而与魏玘起过冲突。

他想魏玘应是有所误会,遂详实道:“回禀殿下,在下来到翼州,受雇于孙老,传授七郎诗文,故而借宿于孙府。”

“方才听闻七郎有恙,在下放心不下,前来探望。但在下不懂医术,不敢再添麻烦,方才停留此处、未曾上前查看。”

魏玘嗯了一声,目光依然散漫,似乎对段明的答复不甚在意。

段明见状,也无话可说。

二人就此默立廊下。颀影萧索如树,静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