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雁有痕(第2/3页)

“他为我付出太多,我数不清楚。他用他所有,换我一人的幸福。”

至此,她眸光一垂,看进女孩的眼里。

她道:“真真,你呢?”

杜真真眨动眼眸,水雾散去大半,仍有些懵懂。

阿萝温声道:“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告诉我,你的爹娘都为你做过什么。我会和你一起记住,让他们一直留在你身边。”

杜真真吸吸鼻子,小声道:“我娘……教我女工。”

“她还教我读书、识字。我爹也教我算账,教小小做木工,总夸我们聪明,说我们是翼州最好的女郎……”

阿萝抬指,捏了捏女孩的脸蛋,道:“你爹说得很对。”

“你与小小就是翼州最好的女郎。”

杜真真抿起嘴唇,睫上蘸泪,显出少许羞怯。

阿萝见状,心知她多半已走出悲切,不禁莞尔,眸光也越加柔和。

“我们该回去了。”她道,“回府后,我也可以听你慢慢说。”

“若小小醒来、找不到你,一定会害怕的。”

杜真真闻言一振,连忙抬手,胡乱抹去眼泪,重拾平日的坚韧。

阿萝宽慰,重拾提灯,牵杜真真离开。

屋外筑有木墙,本该齐齐整整,如今却东高西矮。

因二人停留太久,灯里的红烛已燃尽大半,薄光微弱,只能照出足下的道路。

月光如纱,披往阿萝肩头。

她牵着女孩,离开破屋,很快迈出院门。

忽然,墙外突见人影一曳。

阿萝心惊,搂紧杜真真,抬腕拾灯。

两方烛光骤然一碰,辉火恓恓,照出熟悉的脸庞。

——竟是魏玘和川连。

魏玘冷泰,眉峰岿然不动。川连则皱眉、转目,神态窘迫。

阿萝讶道:“你、你们……”

她不料会遭遇二人,不知该说些什么。

“路过。”魏玘道。

不待阿萝回应,他接道:“你为何在此?”

他一顿,瞥向阿萝身旁的女孩,又道:“还有她。”

阿萝尚未应答,杜真真先道:“殿下,是我请阿姐陪我来的。这里……是我家。我想家了。”

魏玘淡淡嗯了一声,神情变化不多。

一时之间,气氛僵凝。四人默然相对,谁也不再开口。

杜真真牵挂幼妹,离去心切,眼看众人滞立,悄悄拽了拽阿萝的衣袖。

阿萝会意,道:“我们先回都尉府了。”

魏玘不语,睨往川连。

川连见状,开口道:“天色已晚,我送你们回去。”

阿萝本要谢绝,却想人所言非虚,便也不作推辞、应承下来。

三人合流,往都尉府去。

魏玘则停留原地,不作解释,也并未动身。

三人行进、将过巷口时,阿萝不禁回首,向他望去一眼。

只见魏玘负手,仰首观月,黑袍随风微滚,神情晦暗不明,身影几乎融入黑夜。

……

在杜宅院外,魏玘驻足许久。

他心里五味杂陈,先有澹凉一点,化开落寞、冷寂,融成难言的孤怆。

方才,阿萝安抚杜真真,被他尽数听入耳里。

毫无疑问,阿萝口中的所有,无一不提醒他——他错得太多,将蒙蚩的付出埋没大半。

可他到底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思绪很乱,好像找不到答案。

在一片静寂里,魏玘提息,又舒,再度仰向天帷。

正是夏夜,繁星似海,散碎如雪粒,倒映他凤眸之间,落下萧索的冷光。

川连离开前,将提灯留下,放置他靴边,静静地烧着。

魏玘默了半晌,道:“出来。”

话音落后须臾,不远处有碎石滚响,一名少年现出踪影。

——自然又是虎儿。

他位处阴翳,浑身黢黑,三两步走入光里,才清晰地露出脸来。

“殿下的眼力就是好。”虎儿道。

魏玘瞟他,道:“待翼州赈灾尘埃落定,你入肃王府当差,如何?”

这名翼州出身的小少年,财迷心窍,胆大包天,不知自何处学来一身摸爬本事,但本性不坏,合该受川连教导、被人引向正路。

虎儿嘿嘿一笑,道:“只要殿下价钱公道,万事好谈。”

嬉笑罢了,他收声,只歪头,盯住魏玘,一双眼乌溜溜的,写满探究。

魏玘不露声色,只递他一眼。

虎儿撇嘴,道:“殿下宽宏大量,容我问个问题。”

魏玘道:“说。”

虎儿道:“方才,殿下分明旁听全程,为何要骗我阿姐、说您只是路过?”

魏玘眉关一紧,转目瞧去,只见少年抬颌、仰着脑袋,倒是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他未答,不露声色,将视线转开。

见魏玘如此反应,虎儿挠了挠头,目光更为考求,浮过一丝颖慧。

他弯腰,拾起地上提灯。

烛光霎时涌来,灼过二人足底,将身色一并烧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