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嗅石饴(第2/3页)

阿萝也不恼,乐见此情此景,一壁旁观,一壁忙碌,几日的疲惫都被冲淡不少。

唯独虎儿不见踪影。众人想他调皮,不甚在意。

……

待清扫完毕,已近酉时。

阿莱未醒。有仆从奉来饭菜,请众人用膳。孩子们不从,受阿萝呼唤,才乖乖坐往桌前。

这似是阿萝生来的天赋——与孩童,或与动物,都分外亲近。

她自己倒是不饿,遂净了手,自仆役处接过提灯,穿过月洞门,来到都尉府前。

晚风徜徉,拂往身侧,吹得人尤其凉爽。

阿萝立于门边,举目眺望,只见山上灯火繁盛、生活照旧,而山下幽光黯淡、十室九空,不禁鼻腔一酸,心里越发哀切。

莫名地,她想起白日所见的灾民。

他们受人阻拦,仍要扑往魏玘的马车,口中叫嚷,声音喧哗。

那时候,她听不清楚,不知他们在喊些什么;此刻想来,大抵是求救的话语,盼那奉旨而来的肃王,能给受灾之人辟出一条生路。

眼下,魏玘身在何处?

阿萝不清楚。她只知,他抛开无助的孩子,转身离去。

但她依然相信,他另有缘由。

她曾与他共度朝夕,见识他胸怀,聆听他抱负,更亲眼看见——台山脚下,鹤氅纷飞,为给肃王送行,百余件青衫浸染晚霞。

阿萝低眸,垂下睫帘,遮住微泛的泪光。

她好像有些想他了。

可她不该想他。

“笃笃笃!”

刹那间,凌乱的靴音猝然奔来。

阿萝回过神,抬眸往去,瞧见一名兵卒,受另一将领跟随,匆匆跑向都尉府。

仔细看,兵卒似乎负着什么人,已不省人事,只垂下一条手臂,裹在白布衫子里,随步伐胡乱晃着,被鲜血染红大半。

距离快速拉近,腥气扑面而来,昏死之人的面孔也越发清晰。

——不是梁都尉,又是谁?

三人罔顾阿萝,直奔府内,留下两道背影。

阿萝瞧见,梁都尉背后皮开肉绽、不见完肤,手腕当即一颤,险些摔落提灯。

她追去,听得众人沸腾、乱作一团——

“李掌事,快打水!”

“窦三,去叫丁军医来!”

那兵卒才放人入榻,气也不及喘,应道:“丁、丁家……受水……”

“我来吧!”阿萝道。

她咬唇,迎上众人目光,道:“我会医术。我来医治都尉。”

不待人回应,阿萝凝定心神,依照所学医术,旋即指点起屋内仆从。

众人将信将疑,却也别无办法,只得依言而行,直到创清过面、为梁都尉涂上敷药,听他气息愈发平稳,才终于放下心来。

“多谢小娘子。”将领道。

他是梁世忠的副将,知晓阿萝借宿都尉府中,却不知她懂医术。

阿萝摇头,只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抿唇,拂去额间汗珠,又道:“梁都尉出了什么事,为何会受这样重的伤?”

那等伤势,她只在书里见过——细长,成条,表皮迸开,肉翻血涌,在背上纵横十数道,显是抽打所致,且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副将皱眉,欲言又止。

兵卒愤愤接道:“都尉迎接肃王不及时,被肃王赏了鞭刑!”

“不可能!”阿萝不假思索。

梁都尉是好人,怎会受魏玘鞭打?况且,魏玘从不曾以如此理由,对人大动刑罚。

听她辩驳,副将沉了脸色,道:“小娘子何出此言?都尉受刑时,某与窦三就在现场,亲眼看见肃王手起鞭落。”

“还有郑太守!”兵卒又道,“他巴不得咱们都尉受刑,在边上哈哈大笑!”

阿萝一怔,自知失言,道:“对不住。我不是怀疑你们。”

“我、我只是……”

她只是无法相信,更不敢相信,魏玘会是这等模样。

“阿姐。”虎儿的声音忽然冒出。

他不知何时回了府,猫在众人身后,又道:“你别想了。”

“我知道你们……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但你晓不晓得,那在翼州城里胡作非为的郑太守,是肃王的从舅?”

此话出口,宛如平地惊雷,引得众人左右顾盼,先看阿萝,再看虎儿。

阿萝顾不上众人视线,忙道:“虎儿,你怎会知晓?”

虎儿一拍胸脯:“我听见了啊!”

“他在半道上扔了我们,我气不过,便跟着他,摸进肃王传舍[2],躲在树上打盹儿。谁知醒来时,天都黑了,正好看见郑太守来。”

“他俩一口从舅、一口贤甥,叫得可熟了。”

“郑太守见了肃王,连礼都没行完,就被肃王亲手搀了起来。他俩边进去,边还嫌城里刁民又脏又多,找不到能下脚的地方。”

阿萝听着,双唇抿了又松,默了须臾,才道:“还有呢?”

副将、兵卒听她追问,不禁对视,面露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