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思无涯(第2/3页)

短暂的沉默后,雅间内振出畅快的笑声。

巴元拊掌,连连叹道:“小丫头,你着实令老夫大开眼界。”

阿萝仍绷着心,尚未自情绪里脱出,忽听他称赞如此,一时面露茫然。

她懵懂,湿着睫,轻轻啊了一声。

见她呆愣,巴元收笑,恢复严厉,道:“呆笨。”

——翻脸倒比翻书还快。

阿萝眨眸,终于凝神,忙道:“阿翁,我是不聪明,但我心诚,也愿意努力。”

巴元手杖一敲,示意阿萝打住。

他轻咳,神色又缓,口吻也平和许多:“蒙小娘子,是老夫该向你道歉。”

“你参与考验,原系老夫受肃王与好友所托。老夫还当你依凭肃王、不学无术、仗势欺人,对你确有刁难。是老夫误解了。”

阿萝摇手,道:“阿翁,我都理解的。”

幸好,她在楼外摘下腰牌,否则二人之间的误会,恐比方才更深。

巴元捋须,嗯了一声,打量阿萝,道:“你与肃王的性子……倒是大有不同。”

“你柔韧、良善,好过肃王刚愎自用。”

阿萝听出巴元不喜魏玘,正要为他说些好话,便听老人咕哝道:“罢了,管教肃王是他老周的事,老夫没有半点兴趣。”

他一顿,又道:“蒙小娘子,你若无事,可自行离开。”

阿萝点头道:“好的。”

话虽如此,她并未动身,仍挽手,停留原地。

“我能请教阿翁一个问题吗?”

巴元道:“但说无妨。”

阿萝提息,道:“阿翁可了解痨病诊治?”

巴元神情一沉。

阿萝不愿引人误解,便诚恳道:“阿翁有所不知,我阿吉身患痨病,如今正在悲田坊治疗。我是想向阿翁学习,寻些法子,让他更好受些。”

巴元闻言,记起方才提问,自觉失言。

随后,他听出端倪,拧眉道:“你父亲在悲田坊?”

“老夫与坊主相识。若有传尸病患,常会通知老夫,近来倒不曾听闻。可是你记错了?”

得人如此回复,阿萝倍感意外。

她本想自己记忆无差,但被巴元反问,一时动摇,道:“对不住,阿翁,我再去确认一下。”

巴元颔首,道:“既然如此,你我之后细谈。”

“你暂且回府,等候消息。待老夫与会众探讨后,再与你准信。”

……

阿萝与巴元分别,离开雅间。

她行于长廊,足音轻盈,心绪也越发飞扬。

不论结果如何,至此,仁医会考核业已落幕,她终于有时间、有精力,处理蒙蚩之事,一并继续准备她与魏玘的定情仪式。

先前,阿萝为寻熟桐油,曾向杜松透露过惊喜计划。

不知杜松进度如何,桐油有没有着落。她已将纸船搁置太久,得赶紧准备才行。

她都打算好了——书里说,借助纸船,以表女郎对后生的心意,那她对他有多喜欢,就要折多少只纸船,满满当当,一点也不会少。

阿萝越想,越对魏玘心生思念。

自她离府起,盘算至此时,分明不出一个时辰。但不知为何,她却感觉,自己已许久不曾抱他、不曾与他说话,缠得她心口发烫。

可她不能再给魏玘添麻烦。魏玘今日忙碌,她应待他忙完,再去打扰他、亲昵他,问问他悲田坊的事。

阿萝想着,一路穿过长廊,回到前堂。

堂内,坐有三名男子,正对照医书、古籍,探讨药方,争得面红耳赤。

阿萝不欲打扰三人,但也不嫌吵闹。

如今,她的生活,与她希望太过相似——能学习,能外出,有朋友,有喜欢的人,可以为更多人做更多事,不必身负诅咒、受限于孽力。

因此,纵是医术争执、药方吵闹,她也只觉鲜活、充实。

若说她何处不幸,那便是她的阿吉身患重病。

但不要紧,她会帮助、救治、陪伴他。哪怕是最后一程,她也定要陪他走完。

……

临近杏楼门前,阿萝停步。

她记得,川连说过,待她考核结束,要在楼里等他接应。

此刻,放眼望去,人群茫茫,独不见川连身影。

阿萝不急,只负手,静静等待。

不多时,雨声骤起——

“哗啦!”

大雨霎时倾倒而下,宛如瓢泼,打得街中人措手不及。

阿萝站在楼内,隔着纱帘,看见小摊滚卷、人群跑动,绘出一副生动的避雨图,好不新奇。

她勾唇,弯出笑靥,心情越发愉快起来。

“唰唰……”雨幕如织。

阿萝提裙,迈过门槛,自楼内来到檐下,伸出手去,接住一枚坠落的水滴。

“啪。”极轻的一声。

阿萝垂眸,望向指尖,看见浅淡、湿润的水。

忽然,一对长靴匆匆而来,闯入视野。这靴尖很脏,染了泥泞,显出它主人冒雨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