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生有涯(第2/3页)

阿萝绕避人群,与川连来到东华门,乘马车离府。

夏日晴好,车外喧闹熙攘,可见孩童追逐、跑动,夫妻执手行路,更有老翁对弈、老妇闲谈。

如是平常,阿萝定会兴致勃勃、好奇张望。

但今日,她有要事在身,遂收敛心绪,一路诵记医术知识。

川连与她相对而坐,见她勤勉,不作干扰。

不多时,马车停于市门之外。

阿萝下车,借舆图记忆,向杏楼眺去,只见街市悠长,人流涌动,店肆、商铺林立,一方小楼伫于尽头,以薄纱为帘,典雅清朴。

她攥紧手,只驻足,不动身。

川连立她身侧,见状,低声道:“您紧张吗?”

阿萝诚实道:“我十分紧张。”

民医告诉过她,今日医技之试,将由会首巴元亲自评判,怎能教人不心忧。

川连蹙眉,道:“不如禀报殿下,推迟考核?”

他受命于魏玘,护阿萝平安,见她心绪有异,自然有心回禀贵主——可如此提议,却令阿萝倍感困惑,只觉他煞有介事、太费周章。

“我只是紧张而已,不能为此出尔反尔。”

不知为何,阿萝的心头又泛起一丝怪异,微妙、浅淡,又熟悉。

她摇头,摒除杂念,道:“走吧。”

二人迈入市门,汇进东市人流,向杏楼走去。

巳时将至,东市攘来熙往。

眼前,小楼愈近。二人正行进间,川连的步伐忽然一顿。

阿萝疑惑,扭头看他,见他神情滞凝、面露窘迫。

“你怎么了?你不舒坦吗?”

川连摇头,却仍不动,视线聚向前方,很快又闪躲。

阿萝顺势望去,这才发现,楼外恰有一打银摊子,一名红裙女郎驻足摊前,生了瑞凤眼、月棱眉,容姿秾艳、昳丽,正左右挑选。

她回头,再看川连——他一张脸白净、清秀,竟已憋得通红。

阿萝小声道:“你与她有仇吗?”

川连支支吾吾,含糊道:“这……说来话长。”

阿萝眨眸,似懂非懂。

忽然,女郎视线一转,打向二人。

川连如临大敌,忙道:“娘子,我、我先……”

阿萝受他感染,也焦急,道:“你快躲起来吧。杏楼就在前头,我自己去便是。”

川连抱拳,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闪身前,他又道:“考验后,还请娘子在楼前等我。”

……

川连身手了得,眨眼之间,已销声匿迹。

红裙女郎又气又急、追往他所在,叫阿萝看见,竟隐觉不忍,好像自己亏欠了她。

可插曲有趣,终归与她行程无关。

阿萝定心,抛下此事,穿过人群,终于来到杏楼之外。

楼前,门扉大开,药香弥淡。透过薄纱门帘,可见内里陈设整洁、药柜高耸,乍一看,除却人员较少,与书中描绘的医馆没有两样。

阿萝挽裙,正要入楼,忽觉手心硬硌,似乎碰上异物。

低头看,原是那玉腰牌,被她拢入掌中,清润、夺目,任谁瞧见,都知她出自肃王府。

没由来地,魏玘的话语重现耳畔。

——你什么也不必做。

——只待本王运作,自可略过考验。

阿萝默然,内心五味杂陈。

魏玘有意护她,她欣喜,也感激。可这些天,她思考蒙蚩之事,越发感觉,仁医会于她非同小可,事关志向、心愿,值得她努力。

正因此,她不愿凭借肃王权势,只想依靠自己,名正言顺,跻身门下。

阿萝动指,摘下腰牌,将之藏入袖中。

至此,她才弯唇,露出笑意,凝定心神,走进杏楼。

……

阿萝入楼,便受小童接引,行过前堂、药房,来到一处雅间外。

小童抬手,叩门三声,转身离开。

阿萝手足无措,正局促着,便听内里道:“进来。”

——是老翁声音,生硬如石。

阿萝心下一憷,鼓起勇气,推门走进。

雅间宽敞,一名拄杖老翁坐于主位,横眉冷眼,应是仁医会会首巴元。主位前,有一方空旷地界,放置针灸铜人、高足长板等,严阵以待。

只听巴元道:“你便是蒙萝?”

阿萝点头,还未开口,便见巴元抬杖,敲击地面。

“笃!”声响重如叩打。

阿萝双肩一颤,心下茫然,觉察老人敌意,却不知因何而起。

巴元不语,只睨她,眼风如刀,视线逡巡刮过,似在寻找什么。片刻后,他才收回目光,神色略微缓和,又抬杖,指向伫立的铜人。

“医技其一,乃针灸铜人。”

“如遇腰背疼痛,依你之见,自行施针取穴。”

话语末了,一句咕哝低低滚落,不算响亮,却被阿萝清晰地捕捉——

“老夫倒要看看,肃王权势滔天,能压你学识几两。”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