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不见君(五) ◇(第2/3页)

周檀却道:“你所言并非没有可能,等我们下山,此事还是要告知小燕和子谦他们……”

两人正在絮絮说着,忽地有个侍卫急急跑来,抱拳道:“大人……将军叫我带话来,请大人速速下山进宫,殿下和几位老大人,正在玄德殿中等着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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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锳反复看了苏朝辞带来的遗诏,又与身侧之人私语一番,最后才犹豫道:“……这确是先帝的笔迹,先帝和顾相的印玺。”

废太子身死,金殿无主,是而众人仍称德帝为“陛下”,称宣帝为“先帝”。

苏朝辞淡淡道:“不敢欺瞒蔡大人。”

他昨日带着周檀留下的遗诏护送宋世翾一路进宫,先放了刑部关押的臣子,第二日又将朝中重臣召至玄德殿,当庭读了。

庭中顿时沸反盈天,众说纷纭,最后分为了两派,一派听宋世翾说了几句先景王之事,当即便信了,毕竟他有国玺在手,苏朝辞又是世家出身、官名极佳的清正文臣,不会莫名其妙地行谋逆之事。

另一派则有些迟疑,担忧这遗诏时日太久,不能辨真伪,蔡锳环顾了庭中一圈,没有多说,只道:“苏尚书先将小周大人请回来才是。”

众人不解其意,德帝驾崩前宣召的几人却心知肚明。

德帝垂危之时,召他们至榻前,除了废太子外,还叮嘱了承嗣之事,他无力多说,只是抓着蔡锳的手,含糊地说了遗诏之事。

德帝把遗诏留给了周檀,只有周檀知道遗诏在何处。

那日他被废太子逼迫,义愤填膺想要自尽,也是周檀的夫人俯身对他说了一句。

“蔡相公保重自身,陛下留了遗诏,若诸位丧命此间,便无人为证了。”

一句话叫他想起了此事,这才三缄其口,在刑部万般忍耐地活到了如今。

周檀的夫人卧底废太子身侧,是为了保全他们的性命,他心中清楚得很。苏朝辞带来周檀手中的先帝遗诏,却只是一面之词,他必得见到周檀,才能确信。

众人在玄德殿中等了良久,才见周檀姗姗来迟。

他带着曲悠在殿门处出现,众人皆是激动,苏朝辞连忙迎过去,低声问起了周檀的身子。宋世翾跟过去,本想一拜,却被周檀制止,他只好绕到曲悠身侧:“一别多日,师母安好?”

曲悠总是没有办法将记忆中淡漠的明帝与面前这个孩子重合,只好勉力笑了笑,低声答道:“子谦挂怀,我一切都好。”

德帝宣召过的几位老臣立刻弯腰对周檀行半礼,不知内情的人心中纳罕,他们却明白,德帝临终前单独见过周檀,遗诏也留给了他,几乎是托孤,此人今后在朝中必定举足轻重,不能不拜。

蔡锳扶正了官帽,上前道:“小周大人,陛下诏书存处只有你知晓,大人与我同去开启才好。”

周檀拜了一拜,哑声道:“蔡相公说得是,我来晚了。”

德帝将遗诏留在了玄德殿龙椅之后,玄德殿正位四周以金砖铺地,当日曲悠也是在此处撬了边角,将国玺藏下的。

当日幸亏她编瞎话,叫宋世琰以为周檀是带着遗诏出走的,这才没有细找。

二人从龙椅正下的金砖中取得了遗诏,见蔡锳知晓此事,众人不敢有疑,连忙跪了下去。

周檀将那锦盒递了过去:“请蔡相公宣旨。”

蔡锳道:“陛下托付的是你。”

周檀面色平静:“遗诏中恐涉自身,不敢妄读。”

蔡锳叹了口气,接过了他手中的锦盒。

二人行至堂前,蔡锳取了诏书,发现诏书封卷之日居然是德帝召他们进宫废太子的前一日。

德帝很久之前便写了遗诏,自古遗诏应附相印,如今宰执空悬,上一封立太子的遗诏还是蔡锳亲印的。

看来在见过周檀之后,德帝犹豫了良久,还是重写了遗诏,由于时间仓促,甚至来不及召他商议。

不过如今非常时期,他知遗诏真伪,便不需计较太多了。

蔡锳展了诏书,周檀在他身侧端正地跪了下去。

“诸臣见诏:朕以菲薄,奉宗庙二十有馀年矣,夙夜悬命,惟深负先帝托付为惧。此间种种,不堪一细论,四野安平,靡有灾祸,乃稍安之……然朕不德,不敢忝重服、祭金器,先帝之仪削半为之,殆足。”

几个老臣在下面含泪低呼:“陛下!”

蔡锳也哽咽着继续念诵:“……今灾疾忧思,殆弗可医,吾将弃世,忧怖具之!甚憾。皇太子琰,居东宫不能奉孝,服制尽剥去。已遵奉祖训知先帝有诏,告于宗庙,请于执旨臣与内外文武群臣合谋同辞,遵先帝诏曰迎立储君,嗣皇帝位,内外文武群臣,协心辅理。自即位至今,建言得罪诸臣,存者召用,殁者恤录,见监者即先释放复职,方士人等查照情罪,各正刑章。执旨臣入政事堂领诸臣宣,诏告天下咸使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