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南冠客(八) ◇(第2/4页)

“我时常做梦,梦见当日良宴会,你在长廊中弹琴,我与云月听得出神,她伤了脸后时常不高兴,我还盼着你去替我哄哄她。”

叶流春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开口:“会有那样好的一天吗?”

曲悠攥紧了她的手:“当然。”

两人在帐中说了许多话,才沉沉睡去,曲悠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见叶流春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道:“说起来,我倒是觉得宋世琰有些地方反常……”

曲悠挣扎着清醒了几分:“嗯?”

叶流春皱着眉道:“你有没有觉得,他有时候过于喜怒无常了一些?”

曲悠不解道:“他不是向来如此吗?”

叶流春摇头:“我从前与他初相识时,他并没有这么……悠悠不知,他的情绪这段时日越来越坏,我总觉得……”

她没有继续说,只是摇了摇手中的团扇:“罢了,你睡吧。”

*

次日午后,叶流春换了一身宫女服色,跟着曲悠往玄德殿走去。

她手中捧着装了国玺的食盒,一路都低垂着头,途径御花园时,二人碰见了一群巡逻的侍卫。

为首的向曲悠行了礼,多问了一句:“宫令这是要往何处去?”

曲悠镇定地答道:“去为皇后娘娘送些果子。”

侍卫了然离去,曲悠刚松了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便听见一个柔和声音唤她:“曲娘子——”

那一瞬间她汗毛竖起,几乎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这是李缘君的声音!

她强迫着自己垂着头转过身来,行了个礼:“娘娘。”

她这个时间通常会在殿中小憩,今日怎么会一反常态地出门来?

李缘君走近了一些,饶有兴趣道:“你要来给本宫送果子吗,上次你做的荷花酥……”

她无意间往一侧瞥了一眼,笑意立刻僵在了脸上。

叶流春深深低着头,没有抬起来,只是抱着食盒的手有点抖。

李缘君微微退了一步,又看了曲悠一眼,口中迟疑道:“你要去为我送果子,为何要走这条路,舍近求远?”

曲悠呼吸一滞,没有回答。

过了片刻,李缘君却突然道:“我想起来了,昨日是我说想要些御花园中的新鲜花束插瓶,想必曲娘子是为此而来的罢?恰好我午膳用得多了些,滞滞的不消化,还要逛一阵子再回去,你采了花,先回我殿中侯着罢。”

语罢,她居然带着侍女转身离开了。

回头前还瞥了一侧的叶流春一眼。

曲悠突然发觉,这位低眉顺眼的太子妃或许并不像旁人以为的那般愚钝,至少,她方才听到了二人拙劣的谎言,却没有戳破她们的伪装。

李缘君是刻意放她们走的。

曲悠未再犹豫,与叶流春一同绕到了玄德殿之后的井口边,很顺利地找到了密道开关,两人将那食盒抛入井中,只带着国玺,一起下到了密道中。

自从那日血案后,宋世琰便不在玄德殿批阅公文了,因此这里的侍卫裁撤了许多,且多守在前殿,并未发现她们的行踪。

密道中阴凉森然,曲悠抱着以缎布包裹的国玺,努力地根据周檀和宋世翾画的线路图寻找着出口——这密道修得极长,从皇城一直到汴河尽头,稍有不慎便会迷失其中。

她辨认着方向,和叶流春一起走了约摸有一个时辰,才瞧见了出口的光亮。

见有人来,出口处亦有异响,叶流春握紧了手中的袖箭,却听来人急急地唤了一声:“阿怜!”

是周檀!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周檀一把抱过曲悠,带她们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事不宜迟,我们先去渡口乘船。”

曲悠将国玺递到他的手中,有些脱力,周檀接了过去,连带着她一同抱在怀中:“别怕。”

曲悠道:“我没有怕。”

周檀“嗯”了一声,向驾车的黑衣吩咐道:“再快些。”

密道的出口离周檀他们混进来的北渡口尚有一段距离,曲悠在久违的周檀怀中小眠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却发现还没有到。

帘外传来渡口盘查的声音,黑衣勒停了马,低声道:“我和大人可以闭气从船舱底部混过去,夫人和春娘子却不得不过这关口。所幸如今宫中还平静,你们换了粗布衣衫,拿着这个过去罢。”

曲悠接过一看,是早就准备好的籍册。

汴都周遭水路不如陆路通达,因而盘查的人便比城门处松懈了不少。

二人换了衣衫,对视了一眼,只觉得心跳如擂鼓。

渡口的官兵将她们拦了下来,粗声问:“出城干什么的?”

曲悠操着江南地区的一口方言,恭敬回答:“官爷,我们是跟着爷们从江南到汴都来做生意的,只不过前些日子乱,这生意做不下去,便打算跟着商船回去咯,这是籍册。”

她递过去,又顺手塞了一把银子,满脸堆笑:“爷们来得早,还等着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