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花落去(四) ◇(第2/3页)

“怜兮不愿,杜高峻竟对她动了手,从此之后更是非打即骂。半年前她忍耐不住,终于将这件事告诉了我……”刘母面上逐渐浮现出愧悔神色,“可我、我顾着她爹官途的顺遂,顾着家里的体面,只得让她再三忍让,我没想到……是我害死了我女儿的性命!”

“京都府说,那护院半夜偷盗,被怜兮撞见,且不论为何没有婢女,她自幼修身,每日不过人定必会闭门休息,怎会撞见人子时行窃?这状词错漏百出,京都府更是做贼心虚,我连她的尸首都不曾见到,如何才能相信!”

“京都府掌令同杜高峻父亲是好友,从前的典刑寺卿与他们更是沆瀣一气,我求告无门,后来想起周夫人曾是怜兮旧友,便奋力一试……夫人怜悯,还我女儿一个公道罢!”

她说着便要下跪,二人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扶起来,好说歹说才暂且让她止了眼泪。

曲悠握着她的手细问了几个问题,良久才将人送了出去,高云月同她出了内室,挑了条近路回正堂。

长廊一侧是阑干,阑干后栽种了许多月季,另一侧则是白砖墙面,间或几个花窗,有日光从花窗的罅隙投映过来,女子面上便落了细碎光斑。

高云月缓步走着,突然说了一句:“你今日叫我给你指认这些命妇贵女,其实就是为了寻到刘夫人罢?”

曲悠脚步一顿,心中微有诧异,却没吭声。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高云月又开始生气了,“你想找她说话就直说,何必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我叫人把她带到内室来不就好了。”

“你别生气呀,”曲悠无奈地哄她,“明日刑部也要听刘夫人证词,我只是担忧有些话她顾忌怜兮声名不愿意当众多说,故而想先问一句。你知道我……落水之后有些愚笨,找你帮忙相认,也不全是为了她嘛。”

“我听懂了,你是谨慎罢了。好你个曲意怜,竟连我都不信!”

高云月白了她一眼,面色却缓和了下来,她刚想多说两句,身后便传来一个温润含笑的声音:“高姑娘,这是怎么了?”

高云月回头看去,恰好见叶流春抱着她心爱的月琴盈盈一拜,温柔道:“我听了婢女的话,本想宴席之后去寻你们,可巧席面刚散,便见你二人从廊前经过,就跟了过来,怎么在斗气?”

她未卸钗环,艳妆华服,眼睛抬阖之间自有风情,顾盼生辉,高云月看着她愣了一愣,曲悠从她身后小跑过去:“春姐姐,高姑娘甚是喜欢你的月琴,有心结识一番,我如今把人惹了,你替我还个礼,随手给她弹奏一曲罢,我先谢过姐姐了。”

高云月自幼通琴棋书画,尤爱诗书和音律,古琴弹得极好,却也只能在密友相聚时弹奏论乐。后来她偶尔在席间听了叶流春一曲,惊为天人,这才心心念念着想要结识。

她确实想听叶流春的曲子,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嘴硬道:“春娘子一曲千金,来宴上都只弹两首,你多大的面子,叫人弹来哄我?”

叶流春见二人斗嘴,不由掩面而笑,低头将月琴之外的锦罩脱下递给了一侧随行的侍女,那侍女接过便退下了。

“这有何难,小姑娘高兴最重要。”她抱着琴在一侧廊下随意坐下,想了想又放下了手中的白玉拨片,纤长手指拨弄两下,“我为你弹一首从未有人听过的,可好?”

*

“霄白的伤可好全了?”

宋世琰拿了把折扇,他今日只着了寻常锦服,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我的伤药是宫中太医配制的,想来比外面的好上一些。”

周檀十分恭敬地客气道:“多谢殿下关心,已然无碍了。”

高则正同一侧另一位大人说着话,宋世琰将目光从身后诸人移回来,含笑看着身侧的周檀:“父皇将京都府那桩案子交给你,你应该明白他的意思罢?”

周檀没回答,伸手拢了拢自己的袖口,暗青的竹叶衬得他人如修竹。

方才一行人经过楼阁下的百盆秋菊时,还有女眷一边闪躲、一边隔着团扇偷偷朝这边观望。

“你是聪明人,该怎么做,你自己心中有数,不需我多言。”宋世琰拿着折扇在手边一簇月季上轻轻一敲,开到荼蘼的花瓣纷纷落下,“周大人呀,任凭你如何表忠心,曾为顾相门生这一点就足够了,你要做纯臣,他是断不可能信的。”

他刚说完这句话,便听见身侧一堵青瓦白墙之后有乐声传来,两人顺着墙走了几步,隔着一扇雕刻繁琐的花窗远远看见了几个影子。

“好啊,”宋世琰颇感兴趣地赞了一句,“这样好的曲子,方才在宴上,春娘子是万万弹不出来的。”

周檀垂着狭长的眼睛,隐隐听见了曲中夹杂的、熟悉的歌声,他有些出神,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