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是夜,浓郁的夜色弥漫,虫儿过冬,鸟儿南迁,热闹的村庄少了人的交谈声,一下便静了下来,耳畔里只有冬风呼呼的刮着。

风摇动积雪的枯枝,簌簌抖抖,就似那不安分的鬼手朝天,呐喊一声它们的不甘和愤懑。

此情此景,诡谲又阴晦。

……

玉溪镇,泰安村,陈宅。

陈家人睡得酣甜,这些天,他们吃了大半头的肥猪,吃得是满肚子都是肥油。

都说猪肉肥人,这话果真不假,大家伙儿脸上都圆乎了一些。

陈伯文推开屋门进屋,包玉燕抬头瞧了一眼,视线落在他还带着油腥子的嘴唇,诧异道。

“你去吃肉了?”

“哪儿来的?不是说吃完了么?”

陈伯文嘿嘿笑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床榻边,翘着二郎腿抖了抖,砸吧砸吧嘴巴,似乎是在回味。

“香,真香!”

“剩最后一碗了,二弟偷偷藏的,我眼睛尖就瞧见了,刚刚搁炭炉里温了温,正好吃了个肚饱睡个好觉,哈哈!”

包玉燕噗嗤一声笑了,指着陈伯文。

“你啊你,仔细明儿二弟和你闹!那可是他给弟媳妇藏的,她不是有身子了么,这一人吃两人补,被你吃了算什么回事!”

陈伯文不痛不痒,“嗐,左右在灶房里搁着,谁瞧见了都能吃。”

“所以喽,这好东西千万别藏,藏来藏去,最后便宜了别人,还是搁自己的肚里最稳妥。”

陈伯文志得意满的拍了拍微微鼓起的肚子,再看向包玉燕时,眼睛里有着绵绵情意。

“媳妇儿.....”

包玉燕抖了抖,“作甚作甚。”

陈伯文情真意切,“还是我媳妇儿好,要是依着阿爹的话,另外半扇猪肉给你娘家送去,这几天,咱们哪里还能够敞开肚皮吃个痛快?”

包玉燕嗔了一眼,“你知道就好,我和小莲妹子不一样,我爹娘算是白养我了,我啊,一颗心都是扑在咱们小家上面的。”

陈伯文小意温柔:“嘿嘿,我知道媳妇儿最好。”

老夫老妻说情话,那是汗毛抖三抖。

包玉燕抬手,“别,说好听的话也抵赖不掉唠叨,快拿去擦擦。”

她丢了帕子过去,颇没好气的继续数落,道。

“我都说多少回了,吃完要擦嘴,坐床榻边要脱鞋,一把年纪了,还要我在旁边唠叨!烦人!”

“这不是舍不得这香味儿么。”陈伯文咧嘴笑了笑。

橘黄的烛灯充盈了整个屋子,偶尔烛光微跳,昏黄的烛灯下,陈伯文的面容显得有些不真切,有些陌生。

包玉燕忙活着,没有抬头。

......

“好了好了,夜深了,咱们也早点歇着。”

吹了灯烛,两人上了床榻,包玉燕睡里头,陈伯文睡外头,冬日天冷,一人裹一床被子才暖和。

陈伯文裹着被子,砸吧砸吧嘴巴,再次回味了下那香味,这才闭上了眼睛。

肚子饱饱,睡觉也暖和哩!

......

夜愈发的深了,浓郁的夜色在黑暗中流淌,浑然一体,时不时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似尖利不安分的笑声,细听,却又好似只是风声。

倏忽的,寒风大作,树摇影动。

黑暗中,无数零碎的黑雾从四方涌来,最后,它拼凑成一个影子,头,脖颈,肩膀,肚子,臀......双脚,除了少了一截右肢,这影子浑然是人的模样。

只见它微微的抬了抬残缺的右肢,视线落在上头,倏忽又不甘的咧嘴朝东面方向咆哮而去。

鬼音阵阵漾开,似寒风大作,枯枝摆摆。

在泰安村东面二十多里外的玉溪镇,赵家厨房搁着半截冻着的猪蹄子。

白花花的猪蹄儿微微弯曲,蹄筋粗大,有经验的一瞧,便知道这是猪的前肢,肉厚肥大着嘞!

虽然是夜深时候,赵家屋子里的烛火却还未熄灭,无他,陈小莲前些日子刚刚生了个小闺女儿。

小丫头闹人,夜夜啼哭。

这灯烛一点,往往就是大半宿。

听到熟悉的哭声响起,陈小莲憔悴的抱过娃儿,搁在臂弯里噢噢的哄着。

赵刀披了袄子起来,“是饿了吧。”

陈小莲臭脸,“当真是生了个讨债的。”

赵刀这些日子没有去巡夜,他叹了口气,也是颇为忧愁这难带又爱哭的小闺女儿,目光落在小丫头还有些皱巴的小脸时,他眉目舒展,开脱道。

“什么讨债不讨债的,小孩不都是这样吗?”

陈小莲烦躁,“家佑那时就没有这样,这个丫头简直就是夜哭郎。”

赵刀沉默,“我来抱着,你去歇一会儿吧。”

小丫头喝完了奶,赵刀抱了过去,说来也怪,在陈小莲身上躁动不安的小丫头,到了赵刀怀里,她渐渐就安静了下来。

赵刀抱着小丫头在屋里来回走,待睡得更踏实了一些,这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