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2页)

就在他心头也跟着一滞时,却看见那个女人伏在地上无声地哭起来。

是真的一点声音也没有的那种哭法,只是单纯地伏在泥土上无声地啜泣,纤细瘦弱的背影一下一下颤抖着,活像是全世界都抛弃了她。

程陆扬脚下一顿,伸到一半的手忽然间也再难移动半寸。

他看见过秦真很多模样,或忍耐力超强地对付像他一样吹毛求疵的人,或强忍不适笑颜以对那些为了在买房子过程中有了过分举动的顾客,或忍无可忍地终于包子大翻身、一吐恶气,或不要命地为了一个手机和持刀的歹徒反抗。

可是从来没有哪一刻,她像现在这么无助,脆弱到好像一句话的重量都能轻而易举压垮他。

她这么哭了好一会儿,终于带着哭音低低地说了一句话:“你为什么要拆穿我……”

“我是为你好。”他也终于放低了声音。

“你以为我是傻子,是不是?我没有判断能力,我鬼迷心窍,我蠢到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出他对我的拖延策略,就我一个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只会说他自以为是,其实自以为是的根本就是你!”

如果你不拆穿我,那么留在我心里的永远都是最美好的初恋回忆。

可你偏偏要把人性最丑陋最脆弱的一面揭露出来。

秦真哭累了,也不顾泥土有多脏,忽然傻里傻气地把脸贴了上去,就像要一头憋死在里面一样。

程陆扬一惊,赶紧上前拉她,却被她任性地甩开,“滚!你给我滚!”

他难得不跟她计较,只是拽着她的手臂用力拉她起来。男人的力气毕竟要大很多,秦真很快就被他拖起身来,只得用力挣扎,想要脱离他的辖制。

挣扎之间,互听程陆扬吃痛地叫了一声,秦真这才停下动作,发现自己无意中重重地打在他刚取掉石膏的右手臂上。

可是即便如此,程陆扬的左手仍旧还拽着她的手臂,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真滑稽,一脸的泥土和眼泪混合在一起,浑身脏兮兮的,说她是捡垃圾的都侮辱了垃圾。

他很爱干净,从来不愿意碰这种脏兮兮的东西,按理说他应该立马嫌弃地松手走掉,然后呵斥她滚出他家里的……可是他没有。

这是秦真难得一次在他面前显露出最真实的性情来,没有那些虚与委蛇的假面具,没有各种忍气吞声的违心话,狼狈又可笑,但却无比真实。

这么多年里,程陆扬都很难看到有人能够全然坦诚地对待他,方凯算是一个奇葩了。可是今时今日,这个最爱忍气吞声装模作样的女人卸下了防备,把最真实的一面展露在他眼前。

而在她哭得这么伤心的时候,却因为他的一声吃痛而立马停了下来,眼里带着一闪而过的愧疚和担忧——这些都是他能够敏锐地捕捉到的。

他发现自己忽然说不出那些恶毒的话了。

这样僵持了片刻,他拉着秦真往客厅走。秦真也像是反抗累了一样,任由他把她拉到沙发上按下来。

片刻之后,他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和一条浴巾去而复返,沉声命令道:“去洗澡。”

秦真闭着眼睛不理他,像是疲倦到了极致。

程陆扬看着她这种意志消沉的样子,心头烦躁,觉得她还不如像刚才一样歇斯底里地反抗一次,于是又气冲冲地拉着她的手,把她推进了浴室,“给你十分钟的时间把自己整理干净,下午是工作时间,你再这么跟我怄气,我打电话给刘珍珠扣你工资!”

秦真条件反射地动了一下,然后就看见程陆扬砰地一声把门在她面前合上。

她的手里是他硬塞进来的衣服和浴巾,左手边有一面镜子,清晰地投影出她的狼狈滑稽。她慢吞吞地把衣服和浴巾放在平整的大理石洗漱台上,终于还是依言行事。

而程陆扬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本杂志看,没一会儿,忽然听见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非常经典的多啦A梦的主题曲,幼稚,老套,滑稽,不成熟……这是程陆扬对这个铃声的全部评价。

他拿起来看了眼,发现屏幕上闪烁着两个字:孟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