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第2/2页)

“牵招是个有气节的人,他不会降的。”

陆悬鱼又转悠起来。

“他不降,能不能放那些战马出来降?我数了数,除了伤亡的,逃走的,他那里足有两千余人,杀了这几百匹战马,还有近千匹之数啊!”她越说越悲凉,“他不该挟战马为质!”

田豫将两只手收进了袖子里。

他虽然没穿甲,但出门在外,和陈群那种依旧要文士风度的人不同,他是束了袖的。

现在努力将手收进束袖里,看起来就非常的怪异。

但陆悬鱼还是看懂他的肢体语言了,“你刚刚不也在怪他杀马!现在倒觉得我丢脸了!”

田豫低着头,不吭声,不回应自家将军的牢骚话。

两个穷鬼就这样僵持住时,旁边高冠博带,一直能很妥帖地将手收进袖中的司马懿上前了。

“那位牵招将军既有谋略,又有气节,更与刘使君有旧,将军何不将他招至麾下呢?”

她和田豫一起转过头看这位平时不爱讲话,因此存在感特别弱的谋士。

“兵者五事,能战当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当走,余二事惟有降与死耳,”司马懿很自然地说道,“他今无粮无水,守是守不住,走也走不脱,单看将军想他生还是死罢了。”

“我使士兵问过,”她说道,“他不降!”

“将军去问,他不肯降,”司马懿说道,“可巧田太守在此,若有故人修书一封,送进阵中呢?”

有士兵匆忙地送来了笔墨,又寻到了一处树桩,拿出了一块竹板,但立刻被司马懿制止了。

“不要这个,”他说,“换丝帛来。”

田豫愣愣地看着这位青年文士,“若此信只为叙旧和劝降,倒也不必用丝……”

司马懿笑着转动了一下非常灵活的脖子,“在下自有道理,太守且写便是。”

树桩旁迅速围起了一小圈人。

大家都伸着脖子,想看看主簿能写点啥厉害的东西,于是田豫不自觉的就开始流汗。

……尽管流汗,但他的思路还是非常清晰,头脑也非常冷静,因此下笔时不仅字迹工工整整,而且一气呵成,提笔就写了大半段,一个字也不曾错。

司马懿深深地皱起了眉。

终于,信写完了。

当然还要等一等,等墨迹彻底干了,然后才能折起装进丝袋里送过去。

但这位诡计多端的小司马见到田豫停了笔,立刻将毛笔接了过去,蘸满了墨,对着其中几处就开始用力甩!

——围观群众都震惊了!

——尤其是整日写文书的田使君没忍住,嗓子眼里就冒出了一个怪声,刚想制止,又把话噎回去了。

司马懿将被他荼毒过的这封信拿起来,借着火光仔细看一看,又细细烤干,回头冲田豫和陆悬鱼诡异地一笑。

“将军与使君若信我,拿了这封信去,不要劝降,只说要他们留下一半马匹,放他们走便是。”

“两千多人,”她没忍住,“说放走就放走?”

司马懿点点头,“不出几日,他们便又该回来了。”

夜色深沉,四周好像静了下来,只剩下桐油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以及草丛里偶尔传出的草虫鸣叫。

这是个温度适宜的秋夜,他们也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又经历了一场大战,现在疲惫得很。

但没有什么人敢睡觉。

即使闭着眼睛,也时不时要将一只眼皮抬起,看一眼火光的方向。

他们看不穿火光后面有什么,只觉那里有许多鬼怪,惨白着一张脸,藏在黑夜里,用一双双贪婪的眼睛盯着他们,只要一个不慎,就会被它们冲上来抓走。

火光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与喧哗声,那是要发动夜袭吗?他们终于等不及了吗?!

士兵们都紧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抓住武器,准备与夜袭的青州人决一死战,但却见到了一位想要同他们将军叙旧的使者。

使者是个年轻的士人,相貌很端正,一看就让人有好感。

或者他长得也没那么英俊,但他来,而不是那些士兵来,这足以令冀州人的心一瞬间高高悬起,又轻轻落下了。

当迷惑的牵招从圆阵的中心走出来,并且在士兵的簇拥下见到田豫,又拿到了他递过来的那封信时,这个忠直的武将还不曾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这二千余士兵都见证了接下来的一切,这是毋庸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