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2/3页)

她终于叹了一口气,留下一室哭哭啼啼,忙不迭地叩首的妇人和稚童,“我们走吧。”

走向马厩时,她们路过了正厅门口,其实也没有特别出乎她的意料,老堡主没有活下来,准确说……那个脑袋去哪里了?

整个邬堡兵荒马乱的,许多流民在搬粮食,还有些壮汉也在跟着搬粮食,不抢别的,就抢粮食这些,特别热闹。但所有人看到她都跟摩西分红海似的,让她畅通无阻地来到了马厩前。

……这群人手速真快啊只剩了两匹马!其中一匹还是没有鞍辔的!这是给人骑的吗!

“阿兄骑那一匹就好,”董白指了指有鞍辔那匹,“那是王家二郎帮我借来的,鞍辔俱全。”

“也行,”她点点头,“咱们可以共……”

……………………

董白从马厩里牵出了那匹没上鞍辔的马,抱着脖子踩了一脚旁边的小凳就爬上去了。

爬上去了。

上去了。

去了。

了。

“阿兄?”

夜色中的董白骑在那匹杂色马上,连缰绳都没有,抓着鬃毛,还能坐得稳稳的,转过头不解地看着她。

“……你这骑术是跟谁学的?”

董白眨了眨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轻夹了一下马腹,又拽了一下一边的鬃毛,于是马儿便温顺地迈开四蹄,小跑出邬堡的大门。

她忽然意识到那个问题是不该问的,因为她应当想得到答案,于是她也夹了一下马腹,策马跟了上去。

“阿兄,邬堡既除,我们还在王家久住吗?”

这是个已经透露一点倾向性的问题。她想了一下,“不住了,这两天便搬走吧。不过你同心姐姐有身孕,我们也不能走太远。”

“那我们去雒阳行吗?”董白眼睛闪闪亮地说道,“我很想去看一看呢。”

……这闺女也突然不会说话了。

“行。”她最后还是应了一声。

那些妇孺,她杀不杀都是无所谓的。

……但也许杀了还更慈悲一点。

构筑堡主权力最核心的那些死忠骨干已经被她铲除掉了,剩下一群孤儿寡妇无法保住她们的家业,也无法保住她们的阶级,更罔提报仇雪恨。

至于接手邬堡的人,有可能会是其他邬堡之主,也未必不能是王家人。

……说起来有点黑色幽默,小胡子时时刻刻将那叠田契带在身上,珍之重之,但也因为那叠田契引来了杀身之祸。

而在他尸骨未寒的此刻,才是那些田契最有可能派上用场的时机,收了重礼的郡守在听说韩家堡已经被清空之后,是有可能扶持这片土地的旧主的。

当她带着董白回到王家祖屋时,王家二郎通宵达旦地守在院门外的小路上,等待着她们归来。

以及那个比她们本身更加重要的消息。

她虽一身黑衣,身上的血腥气却浓得无法掩盖,因此王家二郎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郎君大恩,虽结草衔环不能报也!”

“我们明日便准备离开,”她想了一想,觉得这话说出口软绵绵没有什么力度,但还是说了出来,“你若欲取邬堡……待那些流民好一点。”

离开雒阳三年,再见巍峨雄壮的雒阳城墙,仿佛过了百年,已是上辈子的事。她还记得羊喜骑在骡子上,跟她嘀嘀咕咕怎么做假账骗媳妇,因此只见到那堵城墙,她便觉得心中酸楚,连羊家四娘也轻轻的抽了几下鼻子。

秋草一大片一大片长得极高,看这模样就知道城中寥落,几乎没什么人,否则断然不会放任这样好的草料在外面荒着。

李二赶了马车进去,在雒阳城中转悠了一圈。有几个小吏还在守城,但也只守着皇宫,其余地方一概不问。东三市已经被烧净了,只剩断壁残垣,住不得人。

但这地方时不时也能看到一两家流民,就住在这片断壁残垣里,苟延残喘。

“我们要在哪里落脚呢?”

她挠挠头,“去城北看看?”

“那是公卿贵人住的地方,”四娘小心地问道,“岂是我们可以驻足的?”

“贵人们跑都跑了,怕什么。”

当马车经过一家柱子上写了一排又一排的功绩——没错这个就叫“阀阅”——的大户人家门口时,她忽然喊了个停。

“这家我来过,”她说,“我进去看看。”

花了一点时间拆开锁进了门,四处看一看,这里荒了数年,园中花草清幽,却别有一番野趣,她走上台阶,四处望了望,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就是这家的香料用得足了,明明已经过去这么久,总好像整座宅子仍然沾染着主人身上的香气。

朴素干净,留下的东西也都井井有条,丝毫不见慌乱,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几圈,感觉满意极了。

“我们在这里过冬吧,你看他们家木板那么多,要是冬天缺炭了,也可以拆了他家的板子来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