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谟赤的喉咙艰难地咕哝着,血沫撞上破碎的气管,令他脸上现出一阵垂死的痉挛。

就在四下无声,众人都被这个变故惊怔得说不出话时,顾凭上前一步。

他抓住箭柄,猛地一抽,在把箭从谟赤咽上抽出后,他毫不犹豫地狠狠一划!

鲜血喷溅而出!

这个举动,令那些还没有从刚才陈晏那一箭中回过神来的众人,再一次惊呆了!

谟赤双眼鼓起,死死地盯着顾凭,手指往上抬了抬。但这一下仿佛彻底断送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粗庞如小山的身躯震了震,终于一头砸倒在地。这一下沉重的声响,好像都激起了回声。

所有人之中,顾凭是最淡定的那个。

他收回手,握着那根沾满了血的羽箭,转身面向陈晏。

弯着唇,他淡淡地道:“多谢太子殿下赐箭。”

赐箭?

这意思是,陈晏射出那一箭,是赐箭给他……在不少人都还有点一头雾水的时候,有些臣子却反应了过来:顾凭这句话难道是想说,格杀谟赤的人,是他?

很多陈晏近臣的心里,都不自觉地松了口气。顾凭这么做,无疑是分担了太子亲手射杀北狄使臣的后果。这对太子殿下来说,是大大有利的。

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的赞许,有的惊异,有的复杂,有的凶光逼人……顾凭立在那里,并不在意。

方才一箭划开谟赤咽喉时,鲜血溅到了他的白衣上,现在还有一串串血珠顺着袖口和衣摆滴落,那鲜艳的血色,令他那双宁静的,似乎淡淡含笑的眼,有一种令人移不开眼的凛然。

灿烂的阳光投在顾凭身上,陈晏望着他。

似是那光线太刺眼,他垂下眸,收回了目光。

胸腔里的心,向着那个人,不由控制,不知死活地跳动着。每一下,都带来一阵重锤般的悸痛,那颤抖的,酸楚的一悸一痛,让他扯了扯唇。

在顾凭那出人意料的举动之后,大殿内议论纷纷。但是,因为盛朝这边坐镇的陈晏,和北狄使团的领首拓邪都没有发话,那些议论声始终是繁杂的。

终于,拓邪冷笑出声:“好大的胆子,我北狄使臣,竟敢想杀便杀?当我北狄无人么!”

“为什么不能杀。”顾凭向他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道:“你们脚下是盛朝之土。在我朝疆土上,对着我朝臣子大放厥词,出言羞辱……怎么,杀不得吗?”

随着他话音一落,北狄使臣们本想喝骂,但是他们注意到,陈晏的手虽然松开了弓把,但还按在弓弦上,他眸中的饮血之气,让这些使臣毫不怀疑,如果哪句话令这个高距上首的男人不悦了,他会直接将他们一箭穿喉!

就像刚才诛杀谟赤那样。

这些北狄人,除了超乎常人的凶悍和强横,他们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特别顺应形势。打胜仗他们固然勇猛,打了败仗,他们逃得也很干脆。这么做,可以保证无论遇到什么,他们的损失都不会太过惨重,惨重到让人无法承受。所以,眼看此时形势不利,他们开始不怎么出声了。

这些人里,只有拓邪两手撑着桌案,杀气腾腾地盯着顾凭。

与其他北狄人不同,他通汉文,心里多少还有点“重义轻死生”的概念。

当然了,有是有的,却也不多。

所以,虽然他那目光杀气腾腾的,却并没有真的做出什么攻击性的动作。

如狼一般盯着顾凭,拓邪道:“你杀了谟赤……”说到这儿,他的脸颊不易察觉地扭曲了一下。

是,睁眼的人都知道,真正诛杀谟赤的人是陈晏,顾凭所做的,无非是让他立刻断气。但是他不能说,他不能反驳,不能直接把冒头指向那个盛朝新立的太子。在见识了刚才陈晏的所为之后,拓邪立刻意识到,如果真的激怒了这个太子,那后果恐怕是不可预料的。

所以,他只能顺着顾凭的意思这么认了。

拓邪冷冷道:“不打算给个交代吗?”

顾凭:“拓邪王子想要什么交代?”

拓邪抿着唇,深碧的眼珠里,那眸光变了又变。他道:“顾凭,你和谟赤的比试还没有开始……这一比,我替他接下了。”

每个字,他都说得很慢,很重。

顾凭挑了挑眉:“王子也想跟我比射箭?”

拓邪脸一青。

比箭,他能比吗?

他敢打赌,一旦他举起弓箭对准顾凭,一定会有一根箭更快地穿透他的喉咙。

拓邪冷哼了一声,心里涌上一股恨恼,要笑不笑地道:“这就不必了。”

他道:“听说顾大人通晓军事,巧了,我对兵法也颇有几分心得。不如等入围之后,我们各带上数百人玩一场,如何?”

这是要跟他模拟对战?

顾凭望着他那双势在必得的眼,慢慢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