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2/2页)

但是这些话到了嘴边,他看着顾凭的眼睛,却不知怎的,就是说不出口。

沉默了一会儿,赵长起挤出一个微笑,说道:“我们刚定下来了进攻沉台的法子。”

怪不得这里被清得那么干净,原来是里面在议策。

事关机密,赵长起俯身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将陈晏制定的策略给说了一遍,然后他直起身,笑吟吟地看着顾凭:“这法子是冒险了点,但既然殿下定了,那就是它了。”

冒险了点,你管这叫冒险了点?

顾凭顿了顿,问道:“东洲军那边怎么说?”

“你也看出来了,这法子冒险。便是可以一用,天底下能将它用出来的,也只有殿下一个。殿下指挥冠甲军是如臂使指,但再加上东洲军,那就不好说了。这一战,起码这一路,我们不会与东洲军同进。殿下的意思是,你看看东洲军该如何配合,若有安排,去联系郑旸便是。”

他说道:“这些话,殿下跟郑旸也交代过。”

顾凭点了点头。

赵长起:“顾凭,你还没怎么见过你家殿下打仗吧?这一回你可以见一见了。”

之前,就算是顾凭还在陈晏帐下做小幕僚的时候,或许是因为他在一众谋臣里很不显眼,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他一般都是留守后方,不会同陈晏一起上前线。

所以赵长起有此一说。

顾凭抬起眼,淡淡地望了望他。

你家殿下?他想,这话真是说错了。陈晏可不是他家的。

但是,看着赵长起脸上那一抹故作的轻松,他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

顾凭道:“殿下还在前面吧。”他提起步,边走边道,“我去见见他。”

为什么要见呢?

其实这一面,真是没什么必要。但是,想到与海郡萧氏联婚的消息,陈晏没有瞒下他,就算出于这个,那还是见一见吧。

说起来,人与人之间的交集,也无非就是密切的时候,就一面连着一面地见;等到断绝了,那就再也不见。抛开其中的嗔痴喜怒不谈,这世间芸芸众生,也不过就是见或不见,多见或者少见罢了。

顾凭就这么含着笑,向前走着。说实话,他感觉不出多少伤,也感觉不到多少痛意,他其实从来都不是一个七情浓烈的人。就像这一刻,他感觉得最清晰的,只是他仿佛很冷静。

一般人察觉到自己很冷静,就说明此情此景,按说是不该这么冷静的。

但他似乎真的很冷静。就好像酒喝到最后一口,戏听到最后一折,一个早已经知道结局的故事,被翻到了最后一页。

早知如此。陈晏总要议亲的。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

他身边总会有女人,不是这个,也会有另一个,很多个。

他现在就是在慢慢地读,读这最后一页上最后的字句。等到读完了,这本书就合上了。

枳花照驿墙。饮尽最后一口酒,征人行客还是要各自往来处来,去处去。

相逢一场。一年两年三年,也就是相逢一场。

他终于停下步子,因为陈晏就在眼前。

陈晏盯着他,顾凭的神色很淡静,但是不知为何,他的心猛地紧了紧,伸手将顾凭拉过来,锁在怀里。

顾凭没有挣扎,他只是抬了抬头,直视着陈晏的眼睛,问:“殿下,我们之间会不会断了啊?”

陈晏断然道:“不会!”

得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顾凭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陈晏捏住他的下巴,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他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顾凭,声音里带着一点奇异的滞:“顾凭,你是不是想……”

——他在问什么?

——他在等待什么,他在期待什么?

陈晏忽地松开手。

他垂下眸,不辨喜怒地道:“你还有什么想对孤说的吗?”

……

有那么一瞬间,顾凭真想回问他:殿下,你想问我什么呢?

但是这句话被他慢慢地压了下去。

没有必要。

……有些东西,重要的不是陈晏会不会给,而是即便给了,他也不会去接。

既然如此,何必要问呢?

顾凭望着陈晏,忽然笑了一下。

他轻声道:“赵长起已经把下一步的计划告诉我了。南疆山险,殿下千万小心。”

陈晏抓住他的手,低低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