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施家人很快便回过味儿来,施晚意以后的婚事,究竟是改嫁还是入赘,现下说还为时尚早,应该先瞧一瞧人。

可施晚意已经跑了。

施老夫人着恼:“她如今真是翅膀硬了,娘家都容不下她了。”

施春浓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散漫地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施老夫人锋利的视线倏地射向她。

施春浓瞬间合拢腿,端正坐好。

施老夫人扶额,“诶呦……我怎么生下你们这两个糟心的女儿。”

施春浓顶嘴:“光是女儿糟心吗?兄长似乎也不机灵。”

齐筝第一时间反驳她:“我夫君敦厚,向来不惹事。”

那是她管得严……

施春浓暗暗嘀咕:都是施家血脉,谁能强出谁去?

至于向下比较,他们兄妹三个,谁是最差的?

肯定不是她。

施春浓自觉独醒,不欲与母亲长嫂争辩,准备打道回府。

施老夫人叫住施春浓:“你回去问问既清,二娘的宅子在哪儿。”

她想干什么,一目了然。

施春浓虚应一声,没打算尽心尽力。

而初一,乃是朝会之期。

施晚意离开后,姜屿也立即出门,在马车上换的朝服。

他平常没这般紧急,悄悄从隔壁离开,上朝回来再用早膳都来得及,有时候吩咐一声不必准备早膳,屈六也不会打扰。

便是有些需要打扰的事,她留在屋里的护卫也会暂时应付。

今日姜屿赶到宫门,并未迟,不过其他官员都已经在候着,连姜太傅也比他来得早,自然引得众人注目。

姜屿从容自若,与诸人见礼,方才走到姜太傅跟前行礼,“父亲。”

姜太傅背手而立,一身紫色官服,腰缠金玉带,鬓发霜白,风雅淳正之姿仍可窥见年轻时的风度翩翩。

姜屿则是正当年,风姿卓绝。

父子同朝,一文一武,皆于高位。

偏偏又这样的风度。

文武官员们向父子二人投以注视,皆情绪复杂,感慨非常。

姜太傅并未在满朝文武眼下多言,只微微颔首道:“下值后与我一同回府。”

其声如钟鸣,醇厚悠远。

姜屿应下,随后行至武将一列,等候上朝。

不多时,太监宣帝谕,众朝臣列队而入。

如今大邺初建朝,外忧内不平,百废待兴,官员体系简明,吏治相对清明。

且开国皇帝启帝,虽已过半百,铁血手腕不改,雷厉风行,每次朝议,诸事决断皆利落干脆,向来不拖朝。

今日依旧。

早朝结束,启帝秦正单独召见姜屿。

“姜卿先前呈上来的折子,朕已看过。”启帝取过案上一本奏折,递给太监,“这是瀛洲昨日送过来的密报。”

姜屿接过,展开后一目十行,快速阅览。

密报上说,自河间王的玉玦面世,瀛洲近来意动频频,暗探探得一消息——乱党新得一幅《山河图》,似是藏着军饷埋葬之地的秘密,正在破解。

“朕相信绝对不会有人比你更清楚,姜岑会如何绘制地图,留作线索。”

姜屿脑中闪过幼时兄长带他和弟弟玩耍的画面——

“二郎、三郎,这是我特制的颜料,遇水则显,送予你们,日后若有密语,可以此颜料书写。”

启帝看到姜屿面上一瞬的失神,道:“看来姜卿已成竹在胸。”

姜屿敛神,“回陛下,臣确是想到些许旧事,只是还有待实证。”

启帝颔首,“朕会下一道旨意,命你随身保护太子前往皇陵祭祖,你将京中安排好,秘密走一趟瀛洲。”

姜屿躬身一礼,“臣遵旨。”

“莫要教人察觉出端倪。”启帝叮嘱,“若有必要,便拿着朕的谕旨调兵阻截,绝对不能教乱党得到军饷。”

姜屿领命:“臣必定竭尽全力。”

“你退下吧。”

姜屿退出大殿,心念转动,思量着如何对施晚意掩饰皇命。

而此时,施晚意刚回到陆家,几乎未停脚,正院的婢女便找过来,请她去正院见老夫人。

“我稍后就过去。”

施晚意打发走正院的婢女,没急着去正院,反而在她屋里坐下。

宋婆子在马车上已经禀报过,昨日庞嬷嬷的儿子去过正院之后,老太太才找她。

而庞嬷嬷的儿子,从瀛洲回来。

“叫丁姨娘过来。”

丁姨娘不敢拖延,简单收拾便匆匆过来。

施晚意看她眼中不似前几次那般死寂,就像一朵打蔫的花忽然浇了水,娇艳欲滴,勾唇,“丁姨娘如今气色颇好,不想死了?”

丁姨娘惴惴不安,嗫喏:“夫人……”

“我是懒得搭理你,但你早不想死晚不想死,偏偏到东院儿之后给我找事儿。”

施晚意轻吹了吹浮在杯中的茶叶,慢悠悠地喝一口茶,轻声问,“我还以德报怨,让你全须全尾地嫁出去,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