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春日

封得密不透光的保姆车,安静驶在夜深人静的长街上。

车内,张康盛正拿着手机唾沫横飞。

“他们不认识,没见过,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不会不会,我们不恪就是一时兴起,这种拍卖都是第一次参加,他哪里会关心圈里这些规则……对对,他是好心,怕那个小姑娘流拍尴尬,也不想拖延下去耽误大家时间……是啊,不恪他就是太善良了……”

旁边,“太善良”的某人睨着车窗倒影,听声之后懒散地抬了抬眼皮。

掌心里托着的檀木盒子转过半圈,停下了。

修长分明的骨节抵着盒子边沿,无意识地轻敲着。几秒后,他手指微屈发力,将盒边叩开一隙——

浅色的水晶贝壳被衬在黑天鹅绒的内里,在车内灯光下反起斑斓水色的光。

陈不恪垂眸望了片刻,视线又抬回窗外去。

另一边。

张康盛的长篇大论终于收了尾,口干舌燥地放下手机。

旁边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张康盛十分感动:“谢——”接过来才发现是陈不恪递的,他立刻就感动不下去了。

“你可害苦我了,恪总。”灌下一大口水后,张康盛幽怨地晃了晃手机,“瞧见了吗,几十通电话,全是公司和合作各方来跟我确认消息的。一个招架不住,明早、不,今晚您就要头条见报了!”

“嗯,”

陈不恪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你不是招架住了么。”

“那是这会儿利害关系里他们求着央着咱们,再说了,现在可是敏感期!”张康盛苦口婆心,“和公司在谈解约的这件事比什么都重要,我们这会儿低调还来不及呢,哪有上赶着送新闻惹关注的?”

陈不恪:“解围而已,有什么新闻。”

“恪总、我的祖宗哎,这拍卖的规矩我刚刚出来晚宴厅就给你讲了嘛?贴身物品,它就不是一条手链那么简单。”张康盛头大。

陈不恪却听笑了,手里盒子一撩:“你的意思,却夏一条手链就把自己卖给我了?”

“那当然不能——”张康盛一顿,狐疑扭头,“你怎么会知道那小姑娘的名字?”

“你说的。”

“我说过吗?”

“嗯。”

“哦……”

张康盛没顾上深究,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就算解围,您也犯不着搞这么大阵仗。圈里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往你身上蹭,咱们躲着还来不及,您这一下可倒好,送上门给人蹭热度。”

“她不会。”

“这也幸亏咖位差得远,都没人知道她——啊?”张康盛慢半拍地停下。

“这热度,她不会蹭的。”陈不恪慢条斯理地重复了遍。

“?你怎么确定?”

陈不恪勾起手腕,在眼前把玩着那只方方正正的檀木盒。乌黑长睫半搭不落,遮着眼底碎光。

不知想起哪一茬,他忽地笑了,撩眼望回窗外。

“她躲都来不及,不会送上门的。”

·

难得睡懒觉的早上,刚过8点,却夏就被于梦苒接连不断的信息电话轰炸起来。

挂断几次对面犹坚持不懈,却夏不得不抹开了通话绿键。

朦胧着眼点开免提,中长发就凌乱柔软地埋回枕间。

像只被生活锤到罢工的贞子。

“你他妈竟然认识陈不恪,这种巨佬资源你都不和你姐妹分享,你丧尽天良啊咸鱼夏?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趁我进组外地拍戏所以偷偷在外面养别的狗了!”

“要不是今早我和导演聊剧本,她群聊语音不小心点了外放,我都不配知道这个天大新闻了,惊得我掐了好几遍人中才确定真是你名字,这种断层顶流你到底是怎么泡上的快给我速速招来呀啊啊啊!”

“只是炮|友也没关系,姐妹可以自荐枕席,陈不恪独占我梦中情人宝座很多年了你知道的啊!”

“……”

却夏麻木了。

于梦苒上辈子多半是把加特林机枪,不间断连发那种,自己一个人也能高密度哔哔五分钟,却夏单听着都替她大脑缺氧。

睡意很快被驱赶得半点不剩。

却夏认命起床,梦游似的挪去卫生间,刷牙洗脸。等最后一口漱口水被她面无表情地吐掉,她摸起旁边的手机。

却夏:“不认识,没睡过,别想了。”

于梦苒:“……”

每一秒沉默,都是一颗梦碎的声音。

寂静半晌,于梦苒不甘心地再次开口:“真的一次都没睡过?”

“没有。”

“那或许过段时间有趁他不备睡他一次的可能?”

“?”

却夏气得轻声笑了,语气也凉:“等哪天睡了,我一定通传天下。”

于梦苒自然知道却夏是气话,遗憾叹声:“哎,竟然真没交情啊,那他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拍你的卖身契?”

“我怎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