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再睡醒的时候, 外面传来烟花的砰砰声,像是一觉就已经到了除夕。

几点了……

小朋友翻了个身,在黑暗里摸索着打开灯, 又听见响亮弦鸣, 像是有二三十个人突然冲到他窗外弹古筝琵琶。

“……?”

他坐起来, 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偌大房间里反应过来。

后天是“那个日子”。

这房间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仓鼠被养在了猫笼里。

周五人员陆续抵达,周六全天彩排预演, 周日正式开拍。

把第一部剧里全部的盛大镜头都截取到同一天开拍。

可能舞女半个小时前还在宫廷莲花池上赤着脚婆娑起舞,换了身衣裳又去民间巫坛上以身祭神,需要赶场子般跳一整天的舞。

听说来的人实在太多, 以至于酒店房间都登记不完,大伙儿在商量着临时腾房间协调。

还没等到上戏,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是我, ”蒋麓慵懒的声音很有标志性:“我舅舅想征用我的套间暂时拆成三个标间方便腾位置, 他让我来问你,我能不能过来住。”

苏沉很快意识到大家不想为难他这个小孩儿,而是把压力转到麓哥身上, 飞快地答应了一声。

好像答应的太快了,又有点纠结。

“我从来没和别人住过。”

蒋麓本来要挂电话了, 以为他要反悔。

“所以?”

“我怕我表现得不够好, ”苏沉补充道:“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认真的吗。

蒋麓本来想挂了电话再看会儿球赛, 他提了口气没说话, 把电视开了静音。

“我想问问,”他很少在电话里和任何人聊这种鬼话题:“你为什么搞得像,每天都有人给你打分, 而且你很在意这些分数?”

“有时候场务里有些人其实说话很不客气, 明明是找你要签名合影, 搞得像你欠他们的一样……”

蒋麓说到一半,停顿下来。

我在教他?

少年把话筒搁在耳边,看了眼球赛比分,又看了眼座机,闷闷地继续往后讲。

“这次是我来住你房间,就算要打分,不应该是你挑剔我?”

“但你是前辈,他们都比我年纪大。”苏沉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蒋麓愣了下,起身坐直,把电视关了。

“听着,”他的口吻变得有些陌生:“不是每个大人都是好人。”

“这里是剧组,不是学校,这里没有学校那么干净。”

“大部分人看在你是主演的份上,都会好好做个人,但你不能对每个人都毫无防备,还把他们全都当回事。”

“只要是人,不管是老人,是看起来很温柔的姐姐,当你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们就有可能利用你。”

苏沉本来以为这个电话会很快结束,现在坐在旁边听着,静静地不多插嘴。

蒋麓从来不习惯他的这种驯服。

他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讲得不够清楚。

“假如我要来你的房间住,你该顾虑我会不会乱动你的东西,偷拍你难看的照片,半夜放摇滚吵死人,抽烟抽的满屋子都是臭味甚至引发火灾……”

“你是有权利拒绝的,懂吗?”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儿。

蒋麓伸手按住额头。

“你不会,”电话里清澈的声音带着笑意:“其他人也许吧,但是蒋麓哥不会。”

少年重新陷回沙发里,随手抄了个枕头闷住自己。

“挂了。”

“晚点见。”小孩礼貌道:“谢谢。”

“……”

白讲了。

当天晚上,蒋麓简单收拾了一下去他的套间住,整个酒店都吵吵嚷嚷了一整晚,凌晨三点拍完夜戏回来,好像还有人拖着一推车的乐器在往里进。

苏沉本来以为他们会有很多交流,但其实蒋麓进了客厅对面的隔间以后就没有再出来过。

他关了门,把声音都关在外面,像是不存在一样。

是非常冷漠且安静的房客,就差拿个蜡笔在门上写,我就是过来睡两天,忙完就走。

第二天下午,苏沉原本还拿出了大富翁和飞行棋,他看着紧闭的门站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

几个棋盒连塑料纸上的价格标签都没有撕掉。

他太内向了,不会去加入走廊另一端小演员们吵吵嚷嚷的聚会,也不好意思开口邀请谁过来。

麓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大富翁啊。

他站在客厅的另一端,怀里还抱着棋盒,又站了一会儿,在心里排练台词。

麓哥,出来玩吗?

苏沉在镜头前可以自然从容地说任何话,但重新变回小孩的时候,又好像不会了。

他心里赌气的想,难道蒋麓就不是大孩子吗。

蒋麓哥不也是未成年。

而且我马上就要读初中了!我下个月过生日,再然后就是十二岁。

小羊自顾自地生了会儿气,回房间看电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