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6/8页)

年轻人小心翼翼:“您讲。”

松江时雨拿出多功能对讲机,调出记录模式,对着旁边的樱花树咔擦了一声,然后把它递给他。

年轻人接过对讲机,目光却落在了松江时雨的口袋上。

——!

他看到了什么?这是手枪吗?

现在鬼魂装备都这么先进了?!

“帮我把这个随便给哪个警察吧。”金发青年的声音温和,“然后早点离开这边。”

年轻人捧着对讲机连连点头,很快就过去收拾绘画材料,而等他转过身的时候,四周已经空无一人了。

逐渐开始西斜的太阳没有带来多少温度,他打了个寒颤,捧着画具小跑着往山下去。

他恍恍惚惚地与一个绿眼睛的高大男人擦肩而过,只觉得手中的对讲机滚烫。

嗡嗡嗡,对讲机震动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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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时雨用了五分钟画完了那张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上了山顶。

他赤足踩在凹凸不平的石阶上,身形踉跄,甚至险些被过长的裤脚的绊倒。

似乎是注射的药剂效果逐渐衰退,青年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无法抑制的腥甜弥漫了整个口腔。

仅仅剩下几个台阶,他却花了不少时间,连额角都渗出些冷汗来。

“咳——”

他昏昏沉沉地晃了晃头,将原本打理好的发丝全都晃乱了,手掌下意识撑住旁边粗糙的树干,有些笨拙地摸了摸。

“……已经到了啊。”他轻声自语着,声音里却带着些茫然,“好快。”

他扶着树干,朝更深处走去。

有踏青活动和饭点时间的双重加持,再加上石阶难走,还有其他可以赏樱的地方,种种原因加起来,便鲜少有人刻意挑战自己。这片樱花林就被冷落下来了。

但其实很好看。

傍晚时,太阳已经接近落山,樱花林的上空像是漂浮着浅浅的云雾,风一吹,花瓣卷着雾飘忽不定地飞起来,落到衣服上、头发上,只能闻到植物淡淡的味道。

顶着几片樱花瓣,青年走到一棵沉默繁盛的樱花树下。

“有鸟吗?”他靠在树下,微微仰着头,似乎在听谁应答,旋即又失落地道,“这也没有啊。”

“这里的樱花,也肯定没有奈良那边的好看。”

“但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哪怕是变成飞鸟,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从长野飞到奈良。

他眨了眨眼睛,伸手抹去了唇边的血迹。

那如海一般的蓝瞳又涣散了,被敛在湿润的眼睫下,试图在一片无垠的黑暗中,寻找粉白色的落樱。

“这次是我贪心了。”他怔怔地道,“我以为还来得及。”

只是多画了一副简简单单的画而已。

他被那抽象的金毛汪汪正义裁决图吸引,像是命中注定一般地握住了那根画笔。

他由现在往过去看,却把自己困在了过去。

赤羽昴死在了十年前,而他已经七年没有去扫过墓了,如果让其他人知道,指不定还会被媒体播报个狼心狗肺。

似乎每年都会因为各种事情去不了或者忘记,甚至迷迷糊糊中连自己的墓都忘了说要推掉。

现在倒是好,可以二次利用了。

他真是一个自私的人。

松江时雨勾了勾嘴角,对谁都一样。

他骗了太多人,也伤害了太多的人,搭档为他而死,琴酒败于信任的背刺,雪莉的叛逃也有他的原因,而那几个满腔热血的学生——

也被骗得彻彻底底。

可松江时雨又想,这样也挺好的,被他这么一骗,起码以后不会识人不清了。

属于松江时雨的人生轨迹已经被彻底补齐,又怎么能够期待下一次的奇迹?

青年的手扣住樱花树粗糙的枝干,三两下就蹬了上去,他坐在最粗壮的树枝上,周围是密密簇簇的樱花。

被他的动作惊动,整棵树猛地抖动起来,一时间像是下起了粉白的樱花雨,在地上积起了一滩柔软的花瓣。

松江时雨坐在上面,像是小孩一样晃着脚,把已经被揉成一团的画纸从口袋中拿出来,仔细地展平,接着又毫不犹豫地把它给撕碎。

撕得无比碎裂,又往上抛到空中。

他高声宣布道:“这是代表过去!”

黑白色的碎片随着风与樱花混在一起,翩翩落到地上。

松江时雨脱下了“借来”的黑色外套,外套已经染上了血,跟那个病号服一个结局。

他把外套抛向前方。

抑制着咳嗽的声音变得沙哑了几分,但还是倔强地拔高:“这代表现在!”

黑色的外套也沉沉落到地上。

这是一个顺利的落幕。

青年满意地笑了,金发蜿蜒落在身后,参差不齐,身旁的樱花染上了点滴红色的血渍。

他微微仰着脸,眼前的天空泛着霞光,似乎有白鸟衔着樱花掠过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