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3/5页)

“你也是位大人吧?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陈节搓了搓脸。

在这种时候,他只能想到还好自己的将军不是这样柔弱的女孩子,他家将军是那种即使是打仗也能活下来的女人,实在是太好了。

这很卑鄙吧?一个女孩子带着泪意问他为什么要打仗,而他却想的是其他的东西。

“我不知道。”

陈节想起了自己在虞城听到的那些传闻。

“我不但不知道为什么都是大魏子民还要分柔然人、鲜卑人、杂胡人,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世道还要把男人和女人都区分开。明明有些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做,女人能做的事男人也未必不行不是吗?”

“我……并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我一直都在军中,主将叫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大帅叫我们去打哪儿,我们就去打哪儿。凉国、蠕蠕、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国家,我们不能违抗。服兵役就是,从此以后你都不是你自己的了,什么时候军中不需要你,你才能解甲归田。”

陈节脸上的迷茫比茹罗女还要重。

“你问我为什么要打仗?那不是最上面的人考虑的问题吗?你该问的是更大的大人,而不是我这种只懂打仗的人。”

茹罗女被陈节的表情引的破涕为笑。

“是吗?你也不知道啊。但是你肯回答我你也不知道,你就是个好人呢。”

“哈?”

“我的运气好像很好……”茹罗女笑的让陈节都忽视了她脸上那么多小坑。“一直都碰上好人。”

“被卖到南边差点被丢掉的时候也是。那位管事说‘虽然不知道她这样了还有什么用,但大概还是有用处的吧。’然后我就没被送去埋掉。”

她说埋掉的时候,有一种异样的平静。

“那以后,我就专门照顾别人害怕的那些得了怪病,身上长红疹或者水泡之类的女孩子。”

因为她也得过怪病,所以她知道得病时的惶恐和害怕,并不觉得这些病人有什么让人恐惧的。

“他们让我来照顾你的时候,说你是个很厉害的人,能一拳打破墙壁……”

陈节这下子真是脸红了。

“那时候我就好害怕。能一拳打破墙壁的人,会不会一下子就把我的脖子捏断啊?若是我照顾的不好,大概会被打死的吧。像我这样的女奴,即使被人杀了也不会有人替我吭声的。”

“也许我就是个坏人呢!”陈节为了掩饰“一拳打破墙壁”胡言乱语了起来。“你脸上虽然有疤洞,但毕竟还是个女人。说不定等我好了,就会开始欺负你……”

“那也没什么,说不定我的主人还会觉得我有点用处了,把我送给你。”

茹罗女并没有露出害怕的样子。“我反正就是个面丑的女奴,就连主人都不会拿我去招待客人的那种。”

……

陈节又再度沉默了。

“我不会那样做的。”陈节心中有许许多多的想法来来去去。“我要这么做了,会被我所仰慕之人给剥层皮吧?唔,也许会被揍得下辈子都下不了床也不一定。”

“仰慕之人?女的吗?”

茹罗女嘻嘻笑了起来。

只有这种时候,陈节才觉得她是个其实内心非常温暖的普通女孩子,而不是奴隶什么的。

“嗯。”陈节点了点头。“她是我最仰慕的,愿意为之付出性命的人。”

“啊,你仰慕的那个女人,一定很美,而且出身高贵。”

茹罗女的眼神黯了黯。

“呃?”陈节马上就意识到了茹罗女所说的是什么意思,立刻猛烈地摇起了脑袋。“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她并不美,出身也不高贵。”

“不是因为你喜欢她吗?”

“要说的话,就像是鸟儿一定会飞上天,鱼儿一定会在水里游的那种感情。”

他那威风凛凛的将军啊,从来只流血,不流泪的。

而即使他想为之付出性命,若她不同意,似乎连老天爷都没法子收他。

他真是个不合格的亲兵,一次又一次的被自己的主将所救。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是这世上,他认为最强大、最让人信服的人,这种敬仰已经无关男女。

她是他的将军,而他是她唯一的亲兵。

——他的将军。

这种关系,甚至不是这世上任何一种情感可以描述的。

在过往的十多年来,哪怕遇见再困难的情况,哪怕被千军围困不得脱身,只要他稍微想一想这句话,就会重新震起全部的精神。

就像在荒景里碰上了丰年,非把这其中的骨髓榨干了才罢。

作为“唯一”的亲兵,他骄傲的恨不得在自己头上插上“花木兰”的标。

“对我来说,她就是鸟儿的天,鱼儿的水。这和性别、和你所想的那种‘喜欢’都无干系。鱼没了水,鸟被关进笼子里,就会为自己的天、自己的水去拼命。但它们并不是喜欢上水和天了。我是粗人,不会说话,大概就是这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