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石缝花开

半个小时前,恐怖分子录完了视频,留了两个人在门口看守,其余人全部离开了这间房。

或许是因为这帮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暂时离开,让所有人紧绷的情绪稍微得到了一丝缓和。虽不敢说话,至少能抬起头来看看身边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患难同胞们。

如果这是最坏的结局,那?他们彼此将会是这一生见最后一面的人了。

然后客死他国,孤独的淹没在这漫漫无涯的荒沙之下,连风都无法带他们魂归故里。

“呜呜呜……”有人终是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在绝望时刻,哭也会被传染。一个人起头,两个三个陆续有来。恐惧与压抑相互交替,导致连哭泣都做不到给自己一个体面。

褚一诺提着心,没心思哭。她不敢告诉大家她听得懂他们的语言,更不敢告诉大家她刚才听到的内容,怕他们哭的更大声,死得更快。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她用脚传递出去的消息能不能被自己人发现,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传递方式。毕竟他们所有的行李包括通讯设备早就被洗劫一空,只能坐以待毙。

她唯独庆幸的是杨静他们因为座次安排没上这辆车,逃过一劫。

此时此刻,褚一诺的脑子就跟电影片段似的,画面一帧一帧没头没尾的凌乱。她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却又不知为何,思绪慢慢地被一股股无形的力量抽离出脑海,愈发地空白。

最后,她竟然想到了前两天在街市上救她一命的那位年轻英俊的中国军人。

尤其是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像光一样明亮,如水一样干净。

真要命,临死之前最后想到了竟然是男人,还是个上交国家的男人。

转念想,母胎单身近二十二年,还没尝过恋爱的滋味就要英年早逝。

也,情有可原……吧。

“褚一诺……”

褚一诺被轻唤几声才堪堪缓过神来。

她轻叹了一声,压根就没去看喊她的褚一鸣,只是把声音压得很低,近乎气声:“褚一鸣,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别管我,自己跑。”

这是她做的一个可能不太切实际的打算。但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是机会,只要有机会,她也一定会尽所能保住褚一鸣。这算是她对自己,对父母最后的交代。

褚一鸣本来在悄无声息地脱鞋后跟,听到这话时整个人愣了一下,才缓缓开口:“你可别这么说话啊,比恐怖分子还恐怖。咱俩关系也不怎么样,更不可能到以命换命的地步。”

“我是说如果。如果你逃出去了,以后别总惹爸妈生气……”

“褚一诺……”

“嘶,你别打断我,好不容易跟你谈次心,等我说完。”

褚一诺还是没看褚一鸣,低着头,嗓音像羽毛一般轻飘飘地不知归处:“我也不知道你这个叛逆期怎么会这么长,抬杠作对这种事儿差不多也该收敛了。是,我以前是揍过你,我在这儿跟你道歉,但那不也是你自找的。还有啊,都这个节骨眼儿了,你就不能叫我一声姐,你……”

“褚一诺。”褚一鸣咬牙切齿地再次打断她,默默地把脚往里收,凑到她耳边跟她耳语,“能把遗言说成谈心这么别致的人也就你了。在你死之前,先帮我把我鞋子里的手机拿出来,我手抽筋了。”

“靠,你怎么不早说。”

“你他妈一个劲儿跟我这儿抒情,我有机会?”还好他有先见之明,一发现情况,第一时间将备用手机拨下静音键藏到鞋里。

“不是,你有脚气么?”

“你有病吧。”

“行行行,脚过来点儿。”褚一诺俯低身子,小心翼翼地伸手从褚一鸣抬起的脚后跟处往里摸,眼睛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门口的人。

“你他妈快点儿,老子脚抽筋了。”褚一鸣不动唇地催促。

“嘘,别说话。”

褚一鸣的动静惊动了他身边的一胖大哥。他眼睁睁地看着女孩从少年鞋里抽出了手机,那脸变得跟川剧似的,抿着嘴巴泪光霎时汇成了希望,激动的模样感觉他下一秒就得给他们姐弟俩磕一个。

褚一诺手一顿,朝他微微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门口。

胖大哥接收信号,赶紧坐起来帮她挡着门口的能见度,褚一鸣也挺直了背脊。

褚一诺坐在最里面靠墙的位置,被胖大哥的宽和褚一鸣的高掩护着。加之视野盲区,门口的人基本上看不到她。

手机屏幕裂开了好几条缝,万幸还能用。难怪之前褚一鸣走路怪怪的,原来是为了保护手机。

褚一诺打开定位,并拨通了求救电话,简明扼要地告知她所知道的一切有用信息。比如恐怖分子的大概人数,他们身处环境等。

听到电话那头那略微耳熟的声音的那一刻,她长舒了一口气,冰冻的心终于有了裂痕,划过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