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3页)

李家兄弟结伴在前走着,芝圆瞥了眼那颀长的背影,说正是,“他叫李霁深,早年封南康郡王,上回道州兵谏是他压下来的,官家进封他为仪王,已经是兄弟之中爵位最高的了。我先前不是同你说过吗,那人阴阳怪气的,你要离他远一些,没想到逛个林子竟然遇见了他,简直鬼打墙一般!不过还好,他没唐突你,我就放心了。”说着拿肩顶了顶明妆,“和五哥聊得如何?看谈吐,人还不错吧?”

明妆含糊笑了笑,因听过李霁深的话,不得不考虑自己是不是使劲使错了方向。

芝圆满以为她害臊,大包大揽地说:“放心,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回头我托四哥打探打探,要是他也有那个意思,就让我阿娘入禁中拜会张淑仪,再让孙贵妃帮着说合说合。”然后也不等明妆表态,欢欢喜喜地拽上她,往后园的宴席上去了。

曲水席,原本是上巳祓禊①之后的宴饮,水杯顺流而下,停在谁面前,就由谁饮尽。梅园里也有曲水席,但那是人工开凿的,两段三丈长的小渠,夏日的水里掺冰,能保碗盏中鱼生等菜品的新鲜,到了冬日,渠水加热,水面上的热菜就算漂浮几个时辰,也依旧能保持温度。

宽绰的室内架起了长长的屏风用以分割,一边招待男客,一边款待女眷。芝圆拉着明妆入席,席面上都是年轻的女孩子,芝圆趁着这机会,将明妆介绍给了她认得的贵女们。

原本一切都还好,左右也都客气礼让,却有人刻意把话题引到了明妆身上。

“今日这场大雪下得好,既为梅园增色,也成全了有心之人。”

拉长的调门,分明就是话里有话,一众贵女有的了然一笑,有的还懵懂着,偏过头问:“成全了什么有心之人?”

“啧!”那个带着花冠的女孩儿高深地眨了眨眼,“我们这些愚笨的,看见下雪都赶忙回来了,生怕雪淋伤了人似的,却不知道雪里有奇遇,闹得不好,姻缘就在其中呢。”

这样明晃晃的调侃,分明就是暗喻明妆和仪王一同回来,话里话外透着明妆对婚姻的算计。

芝圆一听,有些上火,当即便回敬过去,“花四娘子也不必这么说,什么都能扯上姻缘,可见是平时想得太多。雪越下越大,有人跑得快些,有人跑得慢些,这有什么好计较的。我看今日菜色不错,还是多吃菜,少说话吧!“

这位花四娘子,是尚书右丞家的小女儿,名叫花争容,姓得很标致,名字也标致,唯独那张脸,长得十分一般。花四娘子是个糙皮肤,生得比常人黑一些,就算大夏天把脸捂得严严实实出门,也不能改变她的底色。

于是用铅粉混上珍珠粉,一层层地往上敷,脸上倒是白了,脖子被衣领磨蹭,很快又露出了本来的颜色,所以她的衣领只穿白的,两下里一对比,愈发显得脖子黑,所以大家背地里笑话她,说她是猫盖屎。

猫盖屎很渴嫁,但凡有露脸的机会,从来不错过。长得不好看,人还蠢,常被人当枪使,今天这一番出头,未必不是听了别人的调唆。

应宝玥这时候拱火,“对对,吃菜吧,梅园的锦鸡鼋鱼是一绝,大家快尝尝……”

花争容自然不服气,哼笑一声道:“跑得慢果真有好处,譬如雪天垂钓,自然有大鱼上钩。”

明妆听着,知道这是冲自己,慢吞吞回敬了一句,“赏梅就赏梅,和钓鱼什么相干!我以为大家都是爱梅之人,理当志同道合,难道还有人来这梅园,不是为了赏梅,是另有所图?”

这下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住了,因为彼此心知肚明,单纯来梅园赏梅的其实没几个,大家多少都怀揣着小心思,年前的梅园之游,本就是榜下捉婿的另一种形式。

当然看破不说破,要是把什么都说明白了,那就没意思了。

打圆场的人试图扯开话题,“这奶酪樱桃不错……”

花争容很不服气,隐忍再三还是“话又说回来”,“我先前见易家妹妹和翼国公相谈甚欢,怎的后来又和仪王走到一处去了?这大雪天里,数你回来得最晚……”说罢一笑,“大家打打趣,你可别往心里去。”

“哎哟,这话可不对。”芝圆想起来,视线朝上首的颖国公嫡女一递,“温如姐姐回来得也晚,照你这么说,岂不是连她也一块儿调侃了!”

众人立刻便有些讪讪的,毕竟颖国公和嘉国公不一样,嘉国公不过是臣僚获封,而颖国公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母亲是魏国大长公主,女儿封了信阳县君,在场的小娘子们,没有一个够资格拿她来打趣。

花争容踢了铁板,不自在起来,心虚地朝上望了望,还好信阳县君宽宏大量,没有就此发作,不过垂着眼端起建盏喝了一口,“这淡竹饮子做得好!”然后缓缓抬起眼皮,见大家都怔着,奇道,“怎么了?今日的菜色不合胃口吗?都瞧着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