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第2/4页)

杜永新感慨万千,拜见道,“民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顾令月抬头瞧着面前的民妇,杜永新五官秀美,一条头巾包在头上,如同一个普普通通的民间农妇,昔年长安教坊中艳名四播的永新娘子似乎完全消弭了踪影。

“杜姐姐请起。”

“当年长安一别,许久不见。今日我从远方归来,途径此地,想起此地旧友,特意上门前来探望”

杜永新闻言抬眸灿然一笑,“娘娘至此,永新扫榻相迎。”

二人略叙旧事,心中皆颇多感概。顾令月忽道,“早年闻杜娘子歌声动人,未闻有擅舞之名。仅昔日在府中春宴上见过姐姐一次舞姿,如神仙中人,却仅此一次,此后姐姐退隐,便成绝响。我偶尔回念,只觉舞姿动人,犹胜教坊谢阿蛮之辈。只是再不曾见。不知杜娘子这些年在泰陵守陵,可曾疏练了舞蹈,如今可还能跳否?”

杜永新默然良久,起身道,“这些年虽然守陵清净度日,倒也不曾疏练了舞蹈,倒也还能跳一跳看看。皇后娘娘既然有此雅兴,永新愿意从命。”

顾令月灿然一笑,“那就太好了!”

杜永新入内洗去铅华,重新换上了舞裳,对着妆镜贴好花黄。瞧了瞧镜中的女子,依旧美的夺魂摄魄。她轻轻道,“您心爱的外甥女如今在外头,婢妾跳一支舞,你来看看可好?”

妆镜静默,映照出镜中女子华美容颜,岁月无声。杜永新敛去眉目,从屋子中出来。

白瓷盏中的茶羹清淡,顾令月低头轻轻啜饮了一口茶羹。忽的听了一阵悠扬的琴声,抬起头来,见面前天光灿烂,屋顶一片嫩叶坠落在庭院之中,杜永新舞妆秀美从内而出,一甩水袖,一个柔美劲折的亮相,顷刻间,就仿佛将舞台从清净的陵墓拉回了炫目的盛世长安风华。

顾令月屏住呼吸看着面前的这支舞。

当世华彩舞蹈多在盛世宴会楼台歌榭之中舞台上演,环境精致,观众满堂。杜永新做的这支《折腰》舞,仅在泰陵城一座简陋凋敝的民间小院中,座下只顾令月一个观众。

顾令月坐在台上,望着杜永新跳的的这支舞蹈,却觉极尽妍致,胜于自己一世所见所有的舞蹈。

杜永新仰首投足舞姿看似随意,似乎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生命热情,将这一支舞舞的勾魂摄魄。顾令月似乎能从一个举手,一个折腰中感到这位女子的热情,恋爱,憧憬,和悲伤。

在顾令月满心惊叹之中,杜永新一舞终止,溃不成军。喘息良久,方重新起身,朝着顾令月款款下拜道,“奴婢不才,给皇后娘娘献丑。”

顾令月缓缓道,“没关系,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一支舞了!”

泰陵岁月无声,山河静好。顾令月忽的开口道,“杜娘子,你是爱着我舅舅,神宗皇帝的吧?”

杜永新握着茶盏的手陡然僵住,抬头望向顾令月。

顾令月的目光,看着杜永新,充满了怜惜。“我看你跳的这支舞,充满了怀念的感情。只有怀着一段深深的感情,才能跳出这般感人肺腑的舞蹈。你之所以退隐之后要求来泰陵,就是为了守着神宗舅舅的陵墓,是么?”

杜永新静默良久,抬起头来,面上神情似哭似笑,“顾娘子不愧是圣人一辈子心心念念寻找的外甥女,果然聪明。”

她确实曾经和先帝神宗曾经有过一段感情。

虽然在神宗皇帝眼中,她可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渺小如尘沙,微风吹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杜永新本是官宦小姐出身,因着父亲犯罪,八岁幼龄被充入教坊。少女时代的她,在教坊之中尚未得永新这个艺名,众人唤她做娟儿。十三岁的时候就有教坊第一名伶的风采。

那一年的神宗皇帝十分年轻,时年三十五岁,多情俊朗又极富艺术细胞,偶遇了唐贵妃之后,与贵妃琴瑟和鸣,时常招来教坊歌舞伎排练歌曲舞蹈。娟儿有着一支如黄莺一般的歌喉,自然常常到皇帝面前伺候,皇帝时时指点,常指着娟儿道,“朕之黄莺儿!”

建兴八年,贵妃再度有孕,怀着十一皇子姬淄。不能再如从前一般时常陪伴在神宗皇帝身边,神宗皇帝偶尔独自到梨园,召乐师李龟年,娟儿歌唱。情兴之至,便于殿中宠幸娟儿。

十三岁的歌伎娟儿,稚嫩,羞怯,神宗皇帝怜惜少女,温言亵玩,良久之后方打开身体,在神宗皇帝身下怯生生绽放风采。

少女的芳心,自然轻易分付在俊朗的神宗皇帝身上。

只是对于神宗皇帝,稚嫩的娟儿不过是他在贵妃有孕无暇伺候的时候打的一味野食。这般幼女,有着一把天生的好嗓子,虽然美艳风情不及贵妃,但在宠幸之时也别有一种风味。

神宗皇帝享受娟儿的仰慕和温柔包容,却总在事后将娟儿丢在脑后,不当一回事。娟儿每次侍寝之后,都会有一碗汤药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