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17年7月5日(第3/3页)

“路上惊险,这儿本来也不安稳,上月里郡中衙役入庄搜查,咱们侥幸躲了过去,已经是好运气了,这次再来个一两次,说不得被人发现了去。”

她微微仰头,眸中露出一抹水色,

“我顾令月生是大周的人,死是大周的鬼。不愿埋骨异乡,便是注定要死,也定要葬在大周的地方。”

桓衍闻言身子微微一震。默然半响,下定决心,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属下领命。”扬声拱手毅然到,“臣便是万死,也定会护送郡主平安返回大周!”

西山的夕阳隐去了最后一丝光亮,天地间归于寂静,白河在夜色中浩浩汤汤的流淌,诉说着亘古的寂寞。

东都洛阳城高高的城门矗立在河东郡平原之上,俯视大周江山。

这座传奇的都城与西京长安成为大周的双子都城,同为心脏肺腑,辐射着关中以外的北地江南半壁江山。

自贞元四年,范阳节度使孙炅举兵叛乱后,天子姬泽御驾出关,驻留东都洛阳督掌整个北地战事。

大周贞平五年,叛军一度势盛侵入洛阳城,周军与叛军在这座古老的都城中爆发了三日巷战,最后惨惨守住洛阳。其后叛军三万大军于三子峡被周军歼灭,大将傅弈败亡,麾下精锐浑赫军折损大半,实力大伤,不得不收缩战线,退出河东郡。这座百年古都也自战乱中恢复了一口生机。

洛阳宫殿雄伟,太初宫经过年前战乱,鲜艳的华彩如同水洗过一般黯淡了一层,没有完全回复昔日的风流昭彰。宫城中轴线上弘阳殿矗立在高高的台基之上,殿吻高耸如直入云霄。因着大周帝国的主人——年轻的大周天子姬泽在此殿处置军国大事,成为事实上的政治中心心脏,威严肃穆,令人不可逼视。

天光破晓,年轻剽悍的禁卫军持着刀戟立在殿门之外,神情肃穆,守卫着天子安危。

信侯捧着军报一路长驱而入,登上长长的宫阶急奔而上,“前线军报急报!”

殿前禁卫军伸出刀戟拦住去路。

“大胆,”信侯愕然大喝,捧着手中军报,振声斥道,“此乃前线军报,小人奉命禀报圣人知晓。若是圣人怪罪下来,你等担待的起么?”

“这位小兄弟,”禁军统军李伏忠从内踱出来,面上容色和气,“咱们打个商量。”

回头看了肃穆的弘阳殿额一眼,“圣人昨日风疾发作,一宿都没有安睡。今儿个一早强撑着起来,将紧急的国事批阅了。又睡了过去。如今不过才眯了小半个时辰。军报确是国家大事,可圣人御体安康也是要紧无比——若这军报并非十万火急,就在这侯一侯,让圣人多歇一会子,可好?”

“这……”信侯没有料到如此情况,声音沉弱下来。“圣人御体自然是大事,可这军报乃是河北土门关报急,长乐公主率军击退叛军,军务也非小事,早晚总是要报给圣人知晓的。”

“咱们也不是不让你报。” 李伏忠道,“待圣人过会儿醒了,自然便宣你进去。”

向着弘阳大殿侧的左排厢殿努了努嘴,“再说,如今也不是你一个人在这候着,罗相公和卢国公如今也在那儿候着呢!”

李伏忠口中所称罗相公,乃是尚书左仆射罗元崇,政事堂执政事笔,乃是大周如今的政事堂首相;卢国公程伯献则是金吾大将军卢伯献,大周开国功臣卢国公程节之孙,统掌南军十六卫,如今大周军方勋贵第一人。论来二人都是朝中巨擘。

信侯听了这话,更是没了脾气,“既如此,”退了一步,立在一旁,“小人就在这儿等着,待会儿圣人醒了再进去禀报。”

“哎,”李伏忠闻言眉开眼笑,声音柔和,“一待圣人醒了,便立刻宣你进去。”

一轮金乌悬挂在中天之上,光芒四射,太初宫静默威严,天子寝殿弘阳殿中陈设古朴,角落青铜兽首香炉中燃放着袅袅的佛手香气,金丝楠盘龙广榻之上,青年玄裳男子和衣而卧,年轻而英俊,紧锁的眉头蕴蓄威势。

袅袅白雾交织宛如梦境,梦中曲江江水清澈,一名少女立在江畔红梅之下,背影窈窕,纤瘦的如同耿耿傲骨梅枝,清丽含着一丝浅浅愁绪。

姬泽伸出手去,想要挽住少女的衣袖,那少女的轮廓却渐渐的浅淡了去。

他梦中心惊,追寻那少女身影,少女如同一阵轻烟渐渐融散在初生的朝阳之中。低下头去,见曲江池水溅湿了自己的玄色衣摆。

年轻的天子陡然自睡梦中醒来,吐出一个名字,“阿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