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约翰躺在床上,蜷缩在一侧,凝望着一团黑暗。他被分到的这个房间和兄弟会豪宅中的其他房间一样,奢华却没有特色,感觉不到欣喜或悲哀。

从不知那个角落里,他听到钟声敲响,一下、两下、三下……他一直默数着,直到低沉、有韵律的音节敲响到第六下。他翻身仰躺着,盘算着再过六个小时就是崭新的一天。午夜过后,就不再是周二,而是周三了。

回想人生里的每一年、每一个月、每一周乃至每一天,拥有的每一刻时间,只因有过经历,才算是真正度过。

时间是独特的,或者说专制的。不知道人们,不,是吸血鬼们如何将这无尽的时间切换成某些他们自认为可以掌控的东西。

太无稽了,你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生命里的任何东西。

上帝啊,要是有种方法能够做到,或者至少能够改变什么,该有多好。如果他可以按下倒回键,重新改变前一天的可怕故事,该有多神奇。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胡思乱想了。

他嘟囔着,又翻了个身,这份疼痛无可比拟,比从前最糟糕的时候都更胜一筹。

绝望的心情就仿佛一场病,影响到了他的整个身体,尽管天气一点都不冷,他却不停打冷战;肚子里空空如也,却在翻江倒海,让胸口和关节的痛苦四散绽开。他从没有想过情绪低落也会带来这般苦难折磨。但事情就是这样,他明白自己会因此而病上好一阵子。

上帝啊,他应该跟薇尔丝一起出去,而不是留在家里学习战术。如果当时他也在车里,或许就能救下她……也可能,他会跟着一起丧命?

好吧,那也比现在这种情况好。就算死后一无所有,像是昏迷过去,也绝对比现在好。

薇尔丝……就这么离开了。她的身体化为了灰烬。从他偷听到的话里,维肖斯用他的右手将遗体当场烧尽,带走了留下的骨灰。不管怎样,还会有一场正式的送葬仪式举行,只不过,没有托蒙特在场,谁也无法主持。

而且托蒙特也不见了。消失了,也许死了?从他离开到现在,已经快要天亮了……实际上这才是重点,也许他故意跑到阳光底下,这样他就能随着薇尔丝的灵魂一同上路了。

走了,都走了……一切似乎都离他而去。

还有莎蕾尔……现在也落入了次生人手里,在他能更深入地了解她之前就被抓走了。萨迪斯特想要把她营救回来,但是又有谁会知道将发生什么?

约翰的脑海里浮现出薇尔丝的脸孔,那头红褐色的长发,微微隆起的小腹。依稀看见托蒙特的板寸头、海军蓝色的眼睛,还有那身黑色皮衣之下宽厚的肩膀。回想莎蕾尔口中念叨的古老语言,盖在额前的金色刘海,修长美丽的手指翻动着书页。

想要落泪的感觉再次升腾而起,约翰迅速坐起身,强压下眼泪。他已经不再需要哭泣。他不会再为任何一个人啜泣了。眼泪真的一无是处,只是无用的弱点,配不上对他们的回忆。

力量才是对他们的敬意。力量是他的赞歌,复仇将是他在他们的墓前作出的祷告。

想到这里,约翰从床上翻身下来,冲完澡后开始穿衣服,双脚套上薇尔丝买的耐克鞋,没过一会儿就跑到楼下,穿过通往地下甬道的密门。他在钢铁铸成的迷宫中飞快地走着,目光直视前方,像战士般坚定快速地摆动着手臂。

他走出衣橱背后,来到托蒙特的办公室,发现一片狼藉的办公室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书桌回到了原本该在的地方,那张屁股很难看的绿椅子也放到了桌子后面。纸张、笔、文件和其他东西都整理并码放好。就连前一晚被砸成碎片的电脑和电话也出现在了应有的位置上。一定是换成了新的……

一切井然有序,一干二净的现场似乎成功蒙骗了他的心。

他来到健身房,拨亮天花板上的灯。因为各种突发事件,今天没有开课。他猜测着,如果托蒙特不见了,是不是所有的训练也会随之终止。

约翰跑过垫子,进入器材房,鞋子踩过结实的蓝色垫子表皮,从放置刀具的柜子里摸出两把匕首来,又翻出一个适合他佩戴的剑套。插好武器,继而走到健身房的中间。

就像托蒙特传授过的,他低下头。

他把手掌覆盖在刀柄上,然后开始练习,将对敌人的愤怒发泄出来,想象着那个他想杀死的次生人就在眼前。

费瑞走进剧院,在后排挑了个位置坐下。影院里人满为患,尽是年轻情侣和一群一群的男孩,窃窃私语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仔细分辨着声音:响一点的笑声、糖果纸被剥开的声音、嘴里的咀嚼声。

电影开始了,屋子里的照明黯淡下来,所有人开始随着剧情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