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记得他

静思院秋色满园, 贺柒急匆匆地赶进院中,肩膀带去一片枯落之叶。

主子病容憔悴,他抬头只看一眼很快低头, 不敢直视。

萧猊虽面带虚病之色,却瞳如墨点,深邃逼人,丝毫无损他的气场。

贺柒只觉周身空气都压迫着自己, 冷漠的面孔绷紧如木。

自从那位小公子留居府上, 他很少见过主子这般。

如今小公子回了雾清山, 主子仍旧是原来的主子,贺柒倒没有心觉不适,只是……

在见过主子柔和的一面后, 多多少少会滋生些许幻觉。

毕竟常年为主子办事, 若主子时刻都让人惧怕,对他们这群下属是件考验心志的事情。

萧猊目光攫在贺柒脸上:“他如何了。”

贺柒道:“小公子一切安好,约莫刚回山上不太适应,在洞里睡了数日,如今已经出洞觅食裹腹,”贺柒话音停顿, “……成日吃了睡睡了吃,不久前下了一趟山。”

贺柒等小公子彻底安顿好才回来复命,他听从主子的吩咐,若非小公子遇险, 绝不出现在对方面前打扰他的生活。

话到此处, 贺柒不明白。

主子分明不想放开小公子, 却又为何让人回了山里?

主子叫他暗中保护小公子, 但事事不能插/手, 如今等小公子安顿下来,似乎又冷了那份情绪,把安/插的人叫了回来。

他猜不出主子真要放手还是假放手,假放手为何要布置,要顺着迦山匪徒算计了那么多,还将自己算计进去。

要知道主子算尽别人,但从来都置身事外。暗卫是主子的影子,主子去哪,影子就在哪,若暗卫出手,那群山匪早就被拿下。

可主子却顺着匪徒的刺杀阴谋,规划了后续的的发展,刀伤是真的,刀上的毒亦是真的,如若不是他们遵照主子的命令忍耐不动,真要以为主子会丧命在匪头手里。

若主子连命悬一线都算在心里……

贺柒背后一身冷汗。不知晓究竟有什么赌注值得主子走如此惊险的招数。

萧猊汲取床榻的气息。

灵稚离开一个月,榻上的味道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他如一个宽和包容的长者,灵稚要做什么他都成全对方,然而又像一个阴骘顽固的疯子,他就算要死,都不允许灵稚忘记他,要灵稚记得自己“死”在他手里的模样。

萧猊道:“撤走所有人,无需跟着他。”

再等等吧。

萧猊苍白的手指敲了敲,忽然问:“他刚出洞时,面上神色如何?”

贺柒回忆,道:“小公子似乎神情惶惶,走路都不在状态。”

萧猊颔首:“下去吧。”

贺柒走后刘总管端着托盘进屋,主子苍白的病容上透着寥落,却又含着极浅的笑意,他心里无端一寒,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窗外起了一阵萧瑟寒冷的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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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沿着山洞顶层的石缝灌进些许,冻得灵稚紧捂鼻子打了几个喷嚏。

他揉了揉又红又痒的鼻尖,裹紧被褥,偏头去看榻边底下的木炭。

柴炭从夜里烧至白天,小火熄了,还剩几块被灰覆盖着隐隐发亮的火炭。

山上四季与昼夜的温差十分大,灵稚又比从前畏冷。

他将穿着白袜的两只脚伸出被褥,适应被褥外的冷意后,方才慢吞吞下榻,蹲下/身子翻了翻火炭,转去抱来一堆木柴,用还有热温火光的炭重新点燃一把火。

灵稚坐在榻边烤火,从床头摸出几枚果子擦了擦送进嘴里。

曾经最爱吃的果子如今似乎变了个滋味,灵稚吃了两个就不再吃,抱起膝盖,瞳孔倒映着两簇火焰出神。

他克制不住地去想村民说过的话,想萧猊想得魂不守舍。

他取出自己的心头血给了萧猊,按常理而言,萧猊应该可以避免许多毒药入侵身体。

可萧猊偏偏昏迷数十日,意味着他的伤的确严重,如今醒了,有没有恢复一点呢?

灵稚又想,如果那日土匪用刀子扎的是他,兴许自己抗毒比萧猊厉害。

他不着边际地想了许多,看着半熄的火,又下榻重新添一把柴。

灵稚在洞里闭门不出,又过几日,想起要看书了,才惊觉他没拿回下山时蓝文宣送给他的书。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灵稚用清水拍了拍脸,他裹紧厚衣走出洞口。

灵稚遥望碧蓝广阔的秋空,山谷犹如被一片苍黄的海水覆盖淹没,万物枯败萧瑟,秋天将过,冬天真的要来了。

这个冬季不如从前那样好过,光是秋季就让灵稚冷得不行。

柴火不耐烧,夜里烧空了得自己下榻添。

灵稚听说八云村的村民每年入冬都用煤炭烤火,他将自己收拾一遍,在腰间系好钱袋,准备下山和村民买些煤炭回来存放,顺便把蓝文宣送给他的书一并带回。

山风如干冷的刀子,灵稚兜紧帷帽,虽值秋末,但刮的风已经是北风,和入冬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