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日头正烈,悬在雾清山顶头,仿佛一只盘旋的金乌神鸟。

灵稚失了血,又碰上这么个毒辣的日子,人焉头耷脑的,比身中剧毒的萧猊还能昏睡,躺下就过几日。

此刻他迷迷瞪瞪转醒,身子乏累,很快重新闭起眼眸。

再睁眼已到西山日落,他的精神恢复几分,眸子的神采亮了不少。

灵稚起身,坐在洞内石块上汲取凉意,从身旁摸了摸,慢腾腾吃着积攒的青草。

他沉睡期间未出洞外采食,草放多日没有那么新鲜了。填过肚子,灵稚从石块起身,步子略有虚浮的朝外稍微走了走。

他越过自己睡的石床,望向靠坐在干草上的素衣黑发的男人。

“君迁,我睡好啦。”

灵稚嫌床热,睡时都钻进洞穴最深处的那块石板上睡觉。

衣袍在睡时被扯乱了,衣带松散,雪肩半露,自己没有丝毫的礼仪姿态。

萧猊在一侧的石壁记下今日的“正”字笔画,看到那模糊的纤小人影靠近,唇角浮起弧度。

“睡得可好。”

灵稚乖顺坐在男人身旁,抬起明亮清凌的眸子细细端详,抿唇,却忍不住咧咧嘴角笑,皓齿微露。

“睡得很好,”他摸了摸肚子,“还有点饿。”

他伸手想摸摸男人的腹部,却叫萧猊握起手腕。

萧猊面色犹若白雪,看不见几分血色,透着中毒后的虚青。

灵稚垂眸望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小声道:“君迁饿吗,我看日头快落山了,出去寻些吃的回来。”

萧猊松开小药人:“别太晚。”

灵稚嗯一声,萧猊又道:“我会担心。”

灵稚脸和耳朵红了,本来直勾勾盯着人看的视线瞬间不敢多看。

他支支吾吾的嗯一声,慢吞吞道:“那我出去了。”

萧猊看着模糊的纤小人影,神色温柔敦厚:“衣带是不是松了。”

灵稚低头,巴巴说道:“哦……”

手指刚放到衣上,和男人伸来的手不经意间碰到。

萧猊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指:“系好衣裳再出去。”

灵稚魂不守舍地点头,系好之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洞府。

日暮将灭,山谷内兽声喧闹,猛兽都会在黑夜时分出没狩猎觅食。

灵稚就着附近的范围采集,他所建洞府乃雾清山绵延的岭地内最高一峰,实力雄厚的野兽在此极峰为了争地盘,斗争之事并不罕见。

灵稚也习惯在山内晃荡游走间遇到趴在河边,石块上休憩养伤的野兽,他随手能从怀里掏出平时填腹的草叶,遇到流血严重的,也会扔下几株药草给它们治伤。

时至今日,没有野兽为难他这株温和可爱的灵芝。

灵稚用大叶子兜好采集的草和果子,返回洞府时遇到几只鼻子和眼睛上都有伤痕的野猪。

几只块头不小黑乎乎的家伙用鼻子喷气,圆溜溜的眼齐齐看着灵稚。

灵稚抱紧叶子停下,扭头和它们对视。

片刻,他转身朝它们迈了几步,从怀里的叶子挑挑拣拣地摸出几株药草,用一旁的石头捣碎,弯腰将药汁涂抹到它们伤口周围。

给野猪们涂了药汁,灵稚转身如常的离开了。

洞府内储存了两大罐水,灵稚取了些熬土豆,把村民送给他剩下的一部分腌肉热一热。

灵稚靠在石块上汲取凉意,侧目去看躺在干草堆上的男人。

直到土豆熬软,灵稚凑过去摇摇男人的肩膀。

“君迁,醒醒。”

萧猊眉眼流转疲惫,唇上血色很少。

他睁开涣散的眼眸,看着蹲在面前的身影,虚弱的咳了声。

灵稚将他扶起,微凉柔软的手心贴在那张俊美苍白的脸孔上:“起来吃东西。”

萧猊道:“什么时辰。”

灵稚摇头:“月亮升到天上了。”

萧猊嗯一声,身后垫靠着干草堆,拿起灵稚递给他的陶碗。

灵稚炖了土豆泥和腌肉,肉在炎热的洞内储放多日,味道变得些许奇怪。他尝一口就皱眉。

灵稚一向闻不惯腌肉的气味,看男人面上没有异色,才挑出所有腌肉,自己吃一点土豆泥。

他摸出果子塞进嘴巴,大部分食物都让萧君迁吃了。

萧猊身上热出汗,土豆混腌肉乱炖滋味实在一般,他没得挑,吃完恢复了些许体力。

灵稚伸手摸了摸男人的额头,发现是凉的,自己就跑去用另外一个罐子里的水站清洗身子。

他带了一身清凉的水汽靠近男人,将怀里抱的新鲜干草铺开,又在周围摆一圈驱除蚊虫的药草。

萧猊靠着未动,虚无模糊的视线随着走动的小药人轻轻偏向。

灵稚趴在干草上躺着翻了个身,觉得舒服了才扶起萧君迁躺下。

萧猊握了握那只软嫩的手,旋即放开。

“多谢。”

灵稚轻声道:“你快休息。”

他眼巴巴瞅着人,心想萧君迁的脸色一直都不好,他打算改天下山和村民们多换点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