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任务

叶照尚且因萧晏那眼中一闪而过的情愫而不知所措。

那样的一双眼,即便是在床帏肌肤相亲时,也是欲占有了大半。剩下角落空隙中的喜爱,也多来是因为一副正好趁手的躯体激发的。

可是这一刻,在她醒来的这一刻,叶照看见他眼中的怜惜和惶恐,竟是带着三分从心底蔓延的情的神态。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当年阿姐便是这样教她区分爱和欲的。

可是萧晏,如何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叶照大梦初醒,神思尚且混沌,又被他一声声“阿照”磨得发昏。

阿照。

她可真听不得从他口中吐出这两个字,实在太容易回想前世了。

只是此时,她想应他一声也不行了。萧晏在粗重的喘息声中,突然散了意识,沉沉跌在她肩头。

“殿下!”叶照下意识反应,他顽疾发作了。

只将人扶好匆忙搭脉,然而脉象却没有记忆中那般细而如丝、迟而无力之状。她又唤了他一声,依旧得不到应答,遂也不敢耽搁,只赶紧下榻传人去请苏合。

萧晏一晕,乃大事。

首先便是苏合坐镇,医官调方配药。

紧接着守卫换防,林方白亲来看守。

许是这样的场面府中已经习惯,便也安静有序,不至于惶惶而无章。

只是叶照站在一旁,心中难免窒息。

四年前,就差一点,优昙花便能到手了。

苏合给萧晏诊过脉,回首看见面色苍白的人,分明虚弱地连站得力气都没有,却还是强撑着守在一旁。只暗自叹气,起身时没忍住拢在广袖中的手捻上一枚银针,猛扎了萧晏一下。

“殿下近日操劳过度,身子有些虚,恐要旧疾发作。左右现成的药,熬上便可。”苏合顿了顿,望向叶照,“只是现下殿下不好挪动,委屈孺人今夜得搬去别处歇息。”

“确定殿下无碍?”叶照气息虚浮,“不若我去偏殿,若有事也能照应一番。”

“出去……”榻上人有些回神,然双目还未睁开,便先吐了这两个字。

“孺人。”苏合硬着头皮道,“殿下发病,不喜他人在周身伺候。”

叶照抬眸看他,点头笑了笑。

是这样的。

上辈子萧晏发病时,便不许生人在侧。

叶照深吸了口气,心中莫名轻松了些。相比片刻前那双含情目,那一声声带着情思的“阿照”,这厢举止才更符合他。

索性他留恋不过一副皮囊,一具躯体。在心底,生疏亲近之间,尚且如此泾渭分明。

叶照福了福,由侍者搀去了离听雨轩甚远的望雪阁。

雨雪两处,至东至西。

叶照推开窗户,看东边依旧通明的灯火,叹息这一夜他又要挣扎病榻,不得安宁了。

今岁是昌平二十七年,距离下一朵优昙花开,还有六年。

六年,他能撑过去的。前生后来,他便得了那花。

若非她……他当有漫长锦绣的一生。

然而,夜风过堂,烛火垂泪不过寸长,她便得了萧晏此生再不得优昙花的消息。

望雪阁灯火寂灭,她本已合被就寝。

如今,榻上多出一人。

乃霍靖。

霍青容在此遇险,又百般不肯归家。霍靖节后赶来,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至于霍靖来此其他目的,叶照再清楚不过。

苍山派入秦王府的弟子,一夜间只剩她一个,他怎能不来!

叶照伤在左手后肩骨,只能侧躺。眼下更是将背脊弓成月牙的弧度,忍受着霍靖掌心的触碰。

“他给你上的药?”霍靖脱了她贴身的小衣,倾身上来。

“属下醒来不过一个时辰,不知何人上药。”叶照感受着身后的硬挺和灼热,蜷缩地双腿开始打颤,只攥着被褥尽可能平静道,“小侯爷,秦王殿下晓风月,极通人事,一点气味烙印都能辨别。”

霍靖比萧晏还长三岁,后院妻妾皆有,自然明白叶照的提醒。只顿了顿,虽按在她伤口的手还在用力,身子到底退开了些。

“你原该是本侯爷的,白的便宜了那病秧子。”霍靖将被子撩过去,自个坐起身,盘腿靠在榻上,“不过也无妨,他年受难永,救命的花药已经不复存在了。”

叶照本单手撑着,艰难起身,这厢话入耳,她一瞬间几乎起不来。

半晌,才挨着里间墙壁一点点挪起身子。

霍靖伸手扶了她一把,“枉费本侯数百人手。本来是想着摘了那花留在手中,以备来日之用。也罢,反正那花如今连根带筋都没了,也算是断了萧晏的命。”

叶照同霍靖是同一日离开的百里沙漠。

她东来,霍靖西去。

所以,霍靖去的是西域银莽原雪山,是为毁花而去?

可是,他是如何知晓萧晏的病,需优昙花的呢?

况且眼下也不是优昙开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