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1995·春 ◇(第2/2页)

风吹凉脸颊,两张冰凉亲密无间。他们如此之近,近到什么程度——青豆扑闪的睫毛,持续扫着顾弈的眼珠子。

但他没躲没松手,像看镜头一样,深深地望进她眼里。

闪光灯快速闪动,持续了十多秒。

青豆被照得一度眼花,眼前一片死黑后,闪出天堂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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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二号四点四十二分,程青豆和顾弈的第一张自拍接吻照摄于南城火车站。

这张照片从九十年代的拍照意义上来说,算不得成功。

一是审美超前,没人敢把亲嘴巴的照片展示给别人。二是画面虚焦,黑夜与闪光灯过曝暗合,那双男女虚成一抹黏腻的轮廓。

光尘浮动,朦朦胧胧,替他们封存了自己都尚未意识到的雏形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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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火车月台人山人海。

顾弈进到自己那节车厢,里面早挤满了人,连隔窗挥手的空档都找不到。他努力挤到一个好说话的姑娘身边,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人探出窗户,寻找青豆。

果不其然,她仍认真地等在月台,抱着手臂,抵御清晨劲风,眼神呆滞,没发现他。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暂别,顾弈心头涌上了极度的不舍。他有股冲动,跳下去得了,学不上了,在一起吧。但这股冲动估计也就一秒。他知道不可能,也没必要。

他没有叫她,默默放下车窗,对挤出空档给他的姑娘又低声道了声谢谢。

没必要说两回再见,刚已经说了一回了。再来一回,不干脆,太黏糊。

他找了个靠墙的地,放下帆布包,屁股一沉,陷进半梦。

跌进不可拔出的意识深渊之前,他本能摸了摸口袋,只有二十块,很快放心,没了就没了,死不了。

本来在火车上是不敢睡这么死的,但顾弈精疲力竭,三四天没睡上整觉,眼睛一闭,人迅速失去了意识。刚结束这么刺激深刻的事,梦境不可能不给出反馈。只可惜,梦里,身下躺的是钟楚红。真要命,都怪那张褶皱的幕布。

他听见“钟楚红”害羞地问多久,看见“钟楚红”一双酒窝随w起伏,同时,他夹q带棒,与“钟楚红”在巨浪滔天里颠簸。基于视野与动势,纽扣持续喂至c边。真实的情况,他埋首许久,梦里的情况太累了,他每张一次口,都没能衔住。

这梦做得真累。太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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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顾弈做着难以启齿的梦,那边青豆憋着泡尿,跑回了雅舍公馆。她把幕布卸下,铺回床上,又撕去黑皮衣上的胶布,挂进壁橱。

橱内真的很乱。看不出来,傅安洲这么优雅整洁的人,一张橱乱得和虎子没有区别。青豆把容易褶皱的两套西装挂好,稍稍抚平。

地上沾着黏腻的醪糟汤,她四处找拖把,结果失败,隔壁都睡着,她不好敲门打扰,只能拿起门后毛巾架上的一块干毛巾,沾水擦地。

因为伏地擦拭,她还扫见了床底下乱七八糟的鞋袜。

她一边摆正,一边翻了白眼:这个傅安洲......

男人的干净果然是假把式。办完事非要用自来水冲凉的顾弈,真是她遇见过最穷讲究的少爷。见她不急着洗,他还要帮她擦。就算热火朝天地运动过,青豆也不愿意沾春夜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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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朝阳温柔铺进屋内,青豆像个田螺姑娘,默默将一切归位。

她的最后一步是合上《理想国》,抚平书角,将清洗过的高脚杯搁在书上。这是优雅的仪式,属于傅安洲的小资。

谁料,走到门口,刚一拉门,卷了一夜的书在逐渐合上的门缝中徐徐弹起,非常危险。

青豆手要扶上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门砰的一声,落下了锁。

旋即,里面传来了高脚杯落地破碎的声音。青豆心里叹气,浪漫也太易碎了。

走出雅舍公馆,青豆坐上公车,才终于得空,感受身体微妙的酸楚。

昨夜,顾弈问她痛不痛。青豆想说,痛的,但又没那么痛。可能知道是顾弈带来的痛,所以不害怕。那种痛很春天。像破土而出的新生嫩芽,像东东出牙时哼哼的又痛又痒,是有生机的痛。

形容的时候真是无心,都忘了,这是件有生机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