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1992·夏 ◇(第2/5页)

这超过了理性思考的范畴,所以他决定不思考,把问题搁在那里,用劳动覆盖焦躁。劳动人民从不思考,思考多累啊,脚踩黄土地,人死鸟朝天,顾弈就这么点志向。

青豆很敏感地从傅家奶奶口中猜出,傅安洲人生大事的有另外一个选项。她不想求证,也懒得求证,那是他个人的事。

就像心脏叛逆期,遇见谁都跳,也是她个人的事。只要她藏得好,人民警察也管不着。

青豆又笨蛋又聪明,体贴地对顾弈说:“你不用多想啦。白痴。”

青豆拽过他垂下的那只手上捏着的醪糟,把最后小半包倒进自己的罐子里,一点没跟他客气。

她揭开半边袋子,对准罐口,边倒边说:“我要上大学了,大学里人多,会认识新的人。洋洋哥哥说,理工科大学男娃可多了,到时候......”

顾弈突然出声打断:“什么意思?”

酒精让人的感官发生变化,隐隐在位,又有些许膨胀。

青豆以为对准了,其实只对准了一半,拳头大的罐口,她居然倒歪了。顾弈出声打断,更加错乱青豆的动作。

手一抖,泼进地里大半。

青豆连忙拎起塑料袋子,补救地往嘴里送甜水。

山上啥也没有,换平时她都不舍得泼掉这么多,这会泼掉真是要她命了。

最后一口,被她就着袋子吃完。

醪糟见空,青豆依依不舍,就连这包装外头沾上的几滴甜,也要抠门地拿舌尖一抵一抵,舐个干净。

月光下,舌尖一隐一现一进一出,映着不少湿漉漉的星星。

天干物燥,人也浮躁。

顾弈口干舌燥,也舔了口嘴唇。唇上沾着甜,是醪糟的甜,但他不想吃嘴上的甜。

山上吃食少,别的也没有,有也不能吃。顾弈没别的吃,只能又舔了一口嘴唇。

如有默契,青豆垂眸吸吸鼻子,舌尖也绕着唇周一圈,把剩余的甜搜刮了个干净。这才满足。

这年头夸女孩都爱夸樱桃素口,青豆的嘴巴不是樱桃小口。她的嘴唇横径不大,上下唇瓣很饱满。她倾向所有主流事物,知晓自己的嘴巴不合大众审美,她便爱笑,扯开嘴角,绷薄嘴唇,漾起酒窝,扬长避短。

她的这个动作曾经给顾弈带去过迷惑。为什么她总如此认真盯着他,嘴唇时抿时嘟,是有什么要说的吗?直到有回听见她和素素说自己嘴巴不好看,得抿起来才薄,才意识到自己自作多情。还有......这女的真他妈事儿。

青豆清目流转,有一瞬空白,又迅速接上,重复了一遍顾弈的话:“你刚问什么什么意思?”

顾弈忘了刚刚问的什么:“什么什么什么意思?”

青豆:“啊?”

顾弈空白:“......”

青豆:“......”

他们面对面,呼着浓重的甜酒气,一高一低坐在树下。

青豆说到一半,情绪正浓,被他一搅,不知道要怎么接上对白,精神一沉,开始犯困了。

早过了睡点儿了,精神说松懈就松懈。

青豆眼皮一耷一耷,眼前的顾弈开始模糊......

顾弈这时想起来最后一口醪糟前发生的对话,猛一声咋呼,“你刚说上大学什么?”

“......”青豆思路断电后慢悠悠接上电线,灯丝老化,一亮一亮,好一会才稳定通电,“我说……上大学后会认识新朋友。”

顾弈目光锐利:“认识新朋友然后呢?”

“然后!友谊地久天长!”青豆狗腿地漾起酒窝。

话音一落,蝉又躁叫起来。这群伴奏敏感得,就像大地连着他们的心脏。

连带躁的,还有额头上落下的一个毛栗子。

顾弈下手不轻。

搬货开车近一月,他的手劲增长不少,加上酒精作用,失去准星和控制,指关节撇下去,直接揭掉青豆额上的新痂。

青豆没有感觉到疼。

酒精作用下,她整张脸麻麻的,眼皮也钝钝的,只是……今晚的月亮怎么血红血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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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脸啊,顾弈一而再地破青豆相,这让她不得不怀疑此人没有她想的善良耿直,实际居心叵测,心肠歹毒,佛口蛇心,丧尽天良......

顾弈不敢看青豆的脸,一把把她甩上肩头,去寻小光头。

山上人不多,杂事都是小光头处理。像宫里的大公公。

巧的是山上有位香客脚扭伤了,小光头正在拿红花油。青豆挪过去,表示自己额头上痂掉了,流血了,怎么弄?有消炎的吗?

小和尚见青豆掉个痂皮居然还小题大做要人背,颇为无语,轻哂道:“这种伤口,我从来不擦药。风吹吹就好了。”

同青豆说完话,又迅速切换慈眉善目,对扭伤脚的女香客说,“用这个用力揉脚踝,揉到发烫......对,倒在手心。”

青豆一讪,快速爬到大通铺上,挨着窗边月光那张床,平整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