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心魔(第2/3页)

这千般的思绪,只是一闪而过,七娘子已是一咬牙就下了决定。

“的确是不能再留了。”她不动声色地附和着平国公,“不过,于翘生病,没有请钟先生上门诊治,本来就已经很惹人疑窦……”

平国公的眼神顿时一凝。

他望了七娘子一眼,便沉默了下来。

虽然并无只言片语,但不满,却是不言而喻。

以七娘子的灵慧,怎么听不懂他的潜台词?这是装着听不懂,还要转移话题,为小柳江几个丫头婉转地求情。

钟先生如果不谨慎,又怎么能在众位达官贵人家中进退自如,多年来不招惹一点麻烦?于翘的白事,他是只送了礼,一句不该问的话都没有问。小柳江几个丫鬟,就算是下了毒药一夜暴毙,或是搡到井里去,说是悲恸过度跳井自尽,或是逼她自缢触柱……难道还有谁会这么不识趣,因为两三个下人的死,和许家作对?

杨氏这是敞开口袋舀米汤——摆明了要装糊涂。一个当家主母,手软成这个样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平国公心念电转间,已经有了决定。

他就盯着七娘子,意味深长地道,“这还好你婆婆是去了小汤山,不然看到你这样葳蕤软弱,只怕是今晚起,她又要睡不好觉了。”

七娘子却是平静逾恒,一点都没有因为平国公的不满而惊惶。

既然作出决定,当然要有承受后果的勇气。

“人命关天。”她也没有继续装糊涂的意思,而是淡淡地叙说着自己的理由。“在该狠的时候,的确不能手软,但能少一条人命,就是少一条人命——善衡妇人之仁,让父亲见笑了。”

平国公并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快,他冷哼了一声,“妇人之仁,说的好,可不是妇人之仁?”

只是七娘子眼看并没有让步屈从的意思,平国公又到底只是公公,这番对话再进行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平国公再看七娘子一眼,摇了摇头,心不甘情不愿地吩咐七娘子,“这几个人呢,还是不能留!”

这句话说出来,他其实已经是让了步:这几个人的死,毕竟不是由七娘子下的决定,而是要平国公抬出了大家长的身份,来压儿媳妇。

七娘子眼神一暗,却也没有再和平国公争辩下去。

说到底,许家做主的还是平国公,不是自己,在很多事上,即使是许凤佳都没有说话的余地。要不是平国公对他也算另眼相看,孝道两个字再压下来,许凤佳根本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更别说自己这个外姓继室了。

归根到底,她也还是自私的,为了小柳江等人触怒平国公一次,也就是七娘子的极限了。

“小七知道该怎么办的。”她垂下眼,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父亲就放心吧。”

平国公终于稍微满意,他犹豫了一下,又低声道,“大家大族,很多时候,有些肮脏的事,你这个做主母的不做,谁做?总要有一个人脏了手,你不上,难道还要你婆婆这么大把年纪,再为家族操心?爹的这番话,你回去好好想一想。”

以平国公的身份和城府,肯说出这番话来,已经是很看重七娘子了。

七娘子又何尝不懂得平国公的意思?像他这样军旅出身,在政坛中打滚的人物,一举一动牵扯到的都是天下政局,又怎么会把几条人命放在心上?

她无奈地吐出了一口气,扯出一抹淡笑,敷衍平国公,“小七明白的,就是心里一时还有些不忍得。”

她肯变相认错,平国公自然也就不为己甚,他又叮嘱了七娘子几句,“务必要办得隐秘一点。”又想起来笑道,“范家的婚事,你也要上心一点,你四嫂现在一心养胎,对于平恐怕就没有那么关心了。等有空你问问她,若是她不情愿,于安也不愿意,我看这件事,就算了也好的。”

范家的亲事,对许家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多一门不多少一门不少,平国公在于翘之后,就懂得照顾女儿们的情绪。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他是一个很不称职的父亲了——在大秦的社会风气里,他甚至已经有点太开明了。

就是因为他也并不是一个坏人,七娘子才会感到绝望:封建制度之灭绝人性处,错非浸淫其中十数年,断断是察觉不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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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牛淑妃添丁,六娘子有喜的消息传出后不久,封锦的病也跟着痊愈——他这半年来虽然只是称病,但有些不要紧的公务也随之耽搁,这一向忙得脚不沾地。又有些广州的事,需要许凤佳在一边参赞商量,这一对关系有些尴尬的表亲,最近倒是时常聚在一起。许凤佳自从忙完了于翘的丧事,便日日里到燕云卫衙门去,协助他们收集南边送来的南洋海图并诸国情报等等,往往要忙到向晚才回,七娘子进了明德堂时,便觉得屋内静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