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4/5页)

赵伯雍坚持道:“陛下,两江百姓需要公道!”

“你!冥顽不灵!你就这么记恨当年的事?是不是这二十年来也偷偷埋怨过朕?”

“臣惶恐。”赵伯雍以头抢地,连碰三下,霎时青紫血红一片,“陛下可还记得混乱之时,昌平対五郎说了一句话‘二十年人生受我摆布’?”

元狩帝颔首,当时听完,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只是没来得及多想,如今仔细向来十分古怪,连带着昌平対赵白鱼异常的厌恨也古怪得厉害。

世上哪有做人母亲的,把自己的孩子当成仇人来対待?

昌平待赵白鱼岂止是仇恨,若能啖肉饮血,赵白鱼早便没命了。

“你知道原因?”元狩帝询问的同时,看向一旁面露诡异畅快笑容的昌平,心生不祥。

赵伯雍抬头,只恨得双目赤红,仿若滴血:“二十年前,昌平服下催产药,故意早臣妻半个时辰生下孩子,令阉狗李得寿刻意调换两个孩子,被贬至洪州时,故意留下孩子,代她受我等迁怒、憎恶、怨恨!”

每说出一个词,脑海中便想起他曾対赵白鱼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那是他的小儿郎,是多灾多难、命途坎坷的小儿郎,可他前半生所受的坎坷、灾难竟都来自于他的至亲!

赵伯雍恨得哆嗦着双手,条条青筋突出,“陛下,臣就问一句,臣的五郎,我赵家的小儿郎,他是犯了什么天条戒律要受这样的罪?”

元狩帝踉跄着倒退一步,显然没料到真相如此荒唐,直直冲击人心,他回想赵白鱼的模样,发现他的记忆里没有小时候的、少年时期的赵白鱼,因为那时候他还是赵家‘四郎’、公主亲子,而为了补偿赵家,他和太后都刻意地忽略赵白鱼,转而宠溺着原来的‘五郎’。

他们対赵钰铮的纵容、宠溺,既是补偿赵家,也是帮昌平赎罪,帮她化解恩怨,可是赵伯雍现在说两个孩子从出生那天起就互相调换了?

他们的补偿、化怨都给错了人,越是纵容、恩宠,便越是亏欠赵白鱼?

元狩帝低头看向掌心的鲜血,看向衫袍上已经干涸的血迹,脑海中不断回闪刚才昌平持刀杀来,无路可退之时,却是他曾屡次产生杀意的赵白鱼挡在他身前,扛住了昌平疯狂的、势不可挡的一刀。

元狩帝一生尊荣,有无数人前仆后继为他而死,但是他知道那些人要么是博一把好一步登天,要么因朝堂社稷安危系于帝王一人,不能有失。

当然也有爱他的人愿意为他死,可是这些人无一不是爱着身为皇帝的他,所有的爱意便都打了个折扣。

此生唯有崔清茹在他落魄艰难的时候爱他,只因爱他,便甘愿赴死,死得惨烈,在元狩帝心中留下永远都无法磨灭的痕迹。

而今又多了一个赵白鱼,不是出于爱、更不是出于忠君事君,只单纯为了他这个人,便愿意以身挡刀,以死相救。

元狩帝看得出来哪怕换个人遇险,赵白鱼也会挺身而出。

対于一个什么人心都见过的帝王而言,无论是刻意的谋算还是因他皇帝的身份而表现出来的爱和敬重,都远不及赵白鱼无差别的舍身相救更让他感怀其真心。

赵白鱼的生死置之度外,拒绝太医为他拔刀时的万念俱灰,为天理公道、为民为国之心,之高节,都令元狩帝动容。

还有从未见过那样茫然无措,失魂落魄,痛心入骨的子鹓,一向意气风发,敢甩帝王脸色,敢和他割袍断义,连蛊毒缠身濒临死亡时,都没哭过、也没慌成那样过的混世魔王,有朝一日,竟也能透骨酸心地当着他的面慌得不知所措。

眼下又有换子的真相当头砸来,元狩帝到底有所亏欠。

赵白鱼,赵白鱼。

黎民百姓的青天,大景朝堂的肱骨重臣,赵府被鸠占鹊巢的幺儿,子鹓三书六礼聘回去的妻,他的救命恩人——

问心有愧啊。

“带下去,交由你,”元狩帝缓缓转身,抬手挥了挥,停顿一会儿说道:“按律惩处。”

“臣,”赵伯雍磕头:“谢陛下!”

***

昌平被带下去时,不知悔改地盯着赵伯雍笑:“谢琅嬛输给我了,她一辈子都输给我。而赵郎你,不管是怨是恨,都将记得我,永远,永永远远,都摆脱不了我!”

赵伯雍面色冷漠地睨着她。

“痛吗?我再告诉你,如你所说,我的确是故意留下赵白鱼,要让你们一看到他就想起我,想起我做过的那些事,要你们没办法因我的离去而得到安宁。我还令人喂赵白鱼洗髓丹,要他健健康康的,与我儿早产体虚多病対比,你们越心疼四郎,便越恨赵白鱼,越是会嗟磨他哈哈哈哈……可惜啊可惜,赵白鱼没被你们磨死在后宅里,没叫你们一辈子都把四郎当成亲生儿子疼极爱极宠极——可是!可是当下揭穿真相看你们痛彻心扉的模样,孤也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