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大胆猜想小心求证(第3/4页)

李稚只觉得那块糕点有股难以言说的怪异腥味,忍了又忍,还是哗的把所有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他的脸与手臂上开始冒出红色,直到吐干净后,才缓了过来。

谢珩看着他这剧烈的反应,想起了起居注录中的记载,侍奉过卫太子妃的老宫女道:“小皇孙幼时贪吃糕点,尤爱用蓼草提味的桂花糕,一次背着人偷偷地吃多了,连着吐了许多次,从此一见着蓼草的味道便浑身泛红、呕吐不止。卫太子妃说她幼时也是如此,卫家人出身西北,口味习惯与盛京人不同,家人们全都沾不得蓼草的奶腥味。”谢珩的眼神渐渐动容起来,揽住了李稚。

李稚缓过来后,压根没有怀疑糕点会有问题,第一反应是自己是吃不习惯,向谢珩道歉,“对不住,我……我吃不习惯这口味。”嗓子哑的不行,谢珩给他喂了些茶水,他喝了点,忽然间他回过神来,慢慢抬头看向揽着他的谢珩,谢珩也反应过来了,松开了手。

处理完狼藉后,李稚擦着手上的脏污,许是怕自己心中动摇,没有抬头看谢珩。

谢珩清晰地感觉到李稚的不安,又沉默着坐了片刻,“夜深了,早点歇息吧。”

李稚抬头看他一眼,点了下头。

谢珩说着将要离开,却又迟迟没有动作,直到李稚再次抬头看他,他这才站起身,走出去没多远,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向堂中的李稚,正好对上李稚目不转睛望着他的视线。他这举动明显出乎李稚之外,李稚下意识想别开眼,又立即反应过来不能躲,于是仍与他对视,烛光在雨水中飘出雪絮似的的一团,谢珩望了他许久,低声道:“李稚。”

被点名的李稚心头一跳。

谢珩道:“你若实在不想回谢府,我也不愿勉强,只是西北局势动荡,广阳王府水深,恐非久留之地。贺陵将要辞官归隐,有空回去看看,多与他谈一谈吧。”

李稚听着对方的忠告,他忽然意识到,谢珩这次是真的将要离开了,心脏敲鼓似的震动了下,原本攥紧的拳头蓦的一松,心中却又没来由的一阵空落落。他所做的一切都在不断消磨谢珩的耐心,而耐心终将耗尽,或许是早就有所预料必然有这一日,这一刻他并没有太多的心潮起伏,只是整个人莫名的空了。

他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谢珩看了他一会儿,转过身离开了。

等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模糊的视野中,李稚这才重新看向案上的几盒糕点,手好像要动,却又没有伸出去,慢慢地按在了桌案上。侍从走上来前,他终于低声道:“收起来吧。”

谢珩在门外停下脚步,袖中的手摩挲着两枚白玉佩,渐渐加大了力道,他没有直接回谢府,而是去了一趟朱雀台。

夜雨中的朱雀台灰蒙蒙一片,满眼断壁残垣、王朝旧事,只有站在这里,才能真正地感觉到那些人与事已经很遥远了。

谢珩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座风雨中的高台,有零星的记忆片段从眼前闪过去,身后的裴鹤撑着伞道:“赵慎性情暴虐,城府深沉,他与赵慎做交易,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显然,李稚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他投靠赵慎的唯一目的就是对付士族,然而朱雀台血案被士族与皇帝同时视为绝对的逆鳞,即便是广阳王府也不敢轻易触这道雷。赵慎一旦得知李稚真正的身份,李稚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李稚已经将自己置于深渊边缘了,只要稍微踏错一步,即刻粉身碎骨。

谢珩不断沉默着,眼前有风呼号而过,这是他第一次内心无法感到平静,数不清的思绪在脑海中流窜,让他无法集中精神,眼前不断闪现的是李稚的脸,等心潮终于平复下来,他开始重新仔细思索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环扣着一环,却始终有几处砰的断裂开,他又想起了李稚对他讲述的那个故事。

“我少时偶然与他见过一面,他曾救过我的命。”

“他像个目下无尘的少年神仙,站在月桂树下吹笛子,我总觉得那是个梦,那并不是梦。”

仿佛是忽如其来的预兆,谢珩皱了下眉,脑海中开始不断地闪过那日公主府夜宴,在那座昏暗的亭子里,赵慎抬头望向他那道眼神。当日他被李稚的所作所为激怒,一时没能留意赵慎,如今仔细想来,那道眼神却并非是挑衅。赵慎淫浸风月之地多年,他若是真对李稚有情意,没必要做戏掩饰。

那道眼神是,警惕。

暴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轰隆隆的打起了雷,紫色的闪电遒劲地盘旋在盛京城的上空,遥遥的有凄厉风声传来。

谢珩忽然道:“愍怀太子有一双遗孤,当年皇长孙年纪多大?”

裴鹤不明白他为何问起这句,下意识回道:“十岁。”话音刚落,他也立刻反应过来了,当年那对孩子是死在了一块,若李稚还活着,那说明死的那个年纪稍大的孩子也并非是皇长孙赵乾,后者极有可能也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