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第2/3页)

谢言如今的神态,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凶兽面对孱弱娇蛮的幼兔,满心的邪火都无从发泄,便只用那双又冷又冰的眼睛瞪我,恨不得用眼神将我当场撕碎。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兴许是看一只病恹恹的狮子看久了,便真的将它当成了一只孱弱的病猫。

我只能收起刚刚矫情的劲儿,朝着谢言行了个大礼,认真赔罪道,“太子殿下恕罪,是云清错了。”

谢言并不理我,他似是懒得与我计较,只冷冷地与我说,“抄写万佛经十次。”

“是,太子殿下。”我卖乖地回了一声,却在心里翻起了白眼,又是这招,有没有新奇的招数啊,每次一生气就罚人抄书,真是老套,愚蠢,笨蛋,反正就是很蠢就是!

我气鼓鼓又认命地拿了纸笔放到了客厅的书案上,开始说服自己冷静下来抄书,我转念一想,不过抄书而已,他没拿出自己小时候的字帖出来羞辱我,已经算是大发慈悲了。

这般想着,我又觉得好笑,如今我不是个文盲,谢言又何从来嘲笑我,他定然是更喜欢现下的我。

毕竟仇云清长得比我好看,写字又好看,还会作诗下棋,简直是谢言理想中的伴侣,我又算的了什么呢?

这样一想,我便又有些莫名其妙的生气,忍不住想在纸上画一个谢言大王八,又怕被谢言赶回元洲,只得放弃,百无聊奈地抬头去偷看谢言,还想找找刻|章可能出现的位处。

谢言应是昨天半夜便将公务都处理完了,现下正倚在窗旁的贵妃榻上假寐,他显然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剑眉紧蹙,周身上下萦绕着浓烈的阴郁气息,又因为皮肤和嘴唇过于苍白,像极了那种为了索命而来却被日光照得无所遁形的鬼魅。

他纤长浓密的眼睫覆住深邃的凤眸,十分努力地在强迫自己入睡,但过了一会儿,他便冷着脸睁开灰眸,神情枯槁地望着窗外的桃花树,似是陷入了深远的记忆当中,眼神空洞得像是失去了一切的破落户。

我不想继续看他这副样子,这样的他会让我的心脏感觉很不舒服,便只能强迫自己将心思放在抄写经书上,一笔一划都写得格外认真。

认真做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极快,我抄到后边,右手都变得酸软无力,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午后时分,微风拂动着靛青色的窗纱,斜阳慢悠悠地从窗台爬入,堪堪落在谢言身上。

他的神色已经褪去了之前的阴鸷冷沉,淡淡的暖阳笼罩在他身上,像是给他一身都镀上了一层灿灿的金光,他修长的指尖正持着一本书册,眉眼低垂地看着,长而密的眼睫像是金蝶扇动的羽翅,微翘的唇角边擒着温柔恬淡的笑意,像是一尊无尽慈悲的玉佛。

谢言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这般生机勃勃的神情。

自那日国师给了他答复之后,他便一直都是行尸走肉般的神态,眼神空洞又无焦距,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对什么也不在意。正是因为这般,我忽然对他手上拿着的手册来了兴趣,究竟是什么好书能让一个冰冷的机器重新焕发生机,我真的很好奇。

但我不能这般贸贸然过去,不但会打草惊蛇,而且若是什么机密文书,谢言一定不会愿意让我瞧见。

这个认知令我有些不爽,只能满心不忿地呆在原地,在心里盘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将谢言从书房中支走。

我烦恼不过一会儿,就迎来了救星,管家的声音从门外恭敬地响起,“太子殿下,您先前考核通过的几个谋士都已经在偏厅等候了,请太子殿下过去决定他们最终的去留。”

“嗯。”谢谢应了一声,便将手上的书册放到了贵妃榻旁的书柜里,尔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才往门口走去。

既然是考核,那定然需要不短的时间。

我将耳朵竖起,去听谢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直到其消失不见,我才敛着脚步慢慢地走到那个书柜跟前,做贼心虚地东张西望,确定不会有人看到后,才深吸一口气,将书柜打开。

我的心脏跳得很快,是那种能窥见他人秘辛的诡异兴奋感,这种感觉让我呼吸加快,脸颊泛起微红,指尖颤抖地将那本书册拿出后,却从封面上根本无法看到它的特别之处,这就是一本寻常的军务书籍。

我愣是不信会是这般寻常的一本书让生无可恋的谢言笑得那般温柔,便草草地翻阅了起来,纸页翻动间,有一片昏黄的宣纸随着秋风飘落到了地上。

不知为何,一种陌生的熟悉感忽然擒住了我的心脏,我将那封信纸拾起,只见其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一堆爬行的虫子,上边明晃晃地写着。

“谢言,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男,君子好逑,是否能有荣幸能与你泛舟湖上?”